王老頭來得很快,活兒非常細緻,表面上是修整舊房子看起來卻像翻新似的。
來修整房子前,家中女眷都讓他一定要認真乾,她們靠著順娘也賺了不少銀子的,得感恩!
王老頭確實感恩的,家中富了不少,每個月可以多喝個兩回酒,婆娘也不說啥,還特意酥了花生下酒。
小日子舒坦啊,江大郞一家子會做人,他們自然也知道什麼是回報。
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順娘沒說啥,工錢雖然不變,夥食卻是極好,一天兩餐大肥肉,肘子紅燒肉……吃得幾個小夥眉開眼笑,幹活時越發賣力,連圍牆上都尋了尖頭朝上的石頭鑲嵌上,保證不長眼的小偷會扯了蛋蛋。
桃花娘過來送頭花時簡直是大吃一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新建的呢。
江家大房這是徹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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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秋天的時候,江河腿腳完全沒問題,老禦醫暗自滿意自己親手做的宮廷禦用藥的藥效,江河雖然不說完好如初,但只要不過度勞累到雙腿,很多活完全可以乾。
江河像正常人一樣走路的消息傳出去後,眾人都感嘆老大夫收錢貴是有道理的,要知道之前城裡的大夫診斷結果都是江大郞以後只能瘸了,不愧是禦醫!
村裡的女人們都為順娘高興,她一直沒放棄江大郞,江大郞也感動於她的真心,現在兩口子蜜裡調油,作為一個女人,她們最喜歡這種浪子回頭合家團圓的故事。
至於老陳氏,已經分家,自然不算一家子。
現在暗地裡嘲笑老陳氏的越來越多,要是她不那麼偏心,江河雖然不能下田,做些木工總能賺點銀子,更不用說順娘了,她現在可是方圓八百裡的女財神……如果江家不分家,江二郞就算讀到七老八十,江家也窮不了。
老陳氏後不後悔小陳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恨死老陳氏,之前明明都說要合家,偏偏老陳氏作妖,捨不得那點養身的銀子,想等江河腿好再提合家的事。結果現在人家順娘有錢得很,日子過得比江家二房好多了,人家哪裡還想合家的事。
小陳氏看著手上的傷痕落淚,上個月夫君回來沒碰她,這個月索性說功課忙不回來,以前再忙他也要回家看看的……她知道,他是不想看到她這個變醜的妻子。
太難了,她一個女人實在太難!家中的活多到乾不完,婆婆又變得刻薄又惡毒……
小陳氏再一次體驗到親上加親的不好之處,她的娘家也是婆婆的娘家,即使她回娘家哭訴,別人也只會當成自己家人鬧矛盾,娘家人只會語重心長的讓她尊重長輩。
如果嫁的不是表哥……娘家人肯定會為她作主吧。
「娘,我很快就長大。」二娃笨拙地拿著掃把掃地,「等我長大就能幹活了,到時您就不用這麼辛苦。」
小陳氏一把摟住小兒子,這是她艱辛日子唯一的安慰,大兒子已經被寵壞了,唯有二兒子……
距離上次碰壁過了一個多月,小陳氏雖然想起江河的後盾——整個村的女眷心有餘悸,可她不得不為兒子打算。
二娃這麼孝順聰明,他肯定是個有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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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過繼二娃給大郞?」老陳氏怒得跳起來,這都什麼母親,居然想著過繼親生兒子。
「不是,是等二娃將來成親,過繼他未來的孩子。」小陳氏絞盡腦汁終於想出這個法子,「娘啊,大伯一家子雖然不知道賺了多少銀子,可我聽村裡人說他們家天天吃肉,那家底肯定不薄……只要大伯答應供咱們二娃上學,將來等二娃讀書高中秀才就兼祧兩房,二房生的孩子過繼到大伯那裡。」
老陳氏看著乖巧的二娃,這倒是好法子,大娃二娃都應該開蒙,可家中銀錢不夠,單是二郞讀書就得精打細算。
若是大郞願意送二娃讀書,兼祧兩房也是個好法子。
大娃氣呼呼地跳出來,「不行!」
「為何?」
「別以為我不知兼祧兩房是啥意思。」大娃生氣地看著他娘,就知道當娘的都偏心小的,奶是這樣,娘也是這樣,「我也要娶兩個婆娘,娘您太偏心了,只顧著弟弟。」
小陳氏氣得仰倒,「你是江家長孫,是江家的頂樑柱!為江家傳宗接代是你的責任,你知道兼祧兩房是啥意思嗎?這不是娶兩個媳婦的事!」
老陳氏不高興,「四娘,你對大娃這麼凶幹啥?大娃,你娘說得對,你身為江家的長孫,要保證江家的穩定跟延續,所以只能挑二娃……」
「我不管!」大娃氣憤,「我只知道以後二娃可以跟著大伯天天吃肉吃糖,我也要天天吃肉……」
小陳氏忍無可忍一巴掌打上他的屁股,「你就隻掛念著吃,你沒聽到重點嗎,重點是讀書!你以為我想讓二娃兼祧兩房是為了吃香的喝辣的嗎?我這是為了他的前程,你知不知道讀書人的珍貴?二娃要是不讀書,這一輩子也只能當個靠天吃飯的農民!」
大娃打了個寒顫,他忽然回憶起大伯跟他爹的待遇,如果將來二娃能讀書他不能讀,是不是他將來跟大伯一樣,腿瘸了也沒人理會?然後全家人會圍著二娃轉……更甚者,娘會覺得二娃更有出息,將江家分給二娃,就像之前分家,大伯幾乎凈身出戶一樣……
「我要讀書!」大娃像殺豬般尖叫起來,「我也要被過繼!」
***
江河看著打扮得乾乾淨淨的兩個娃,大娃眼中的蠻橫之色依舊,二娃倒是有了些變化。
再看看一臉「你能過繼二娃的子孫實在走大運」的兩婆媳……
江河覺得自己太低估他們的臉皮之厚了。
二娃已經很久沒上山,但他記得老房子,之前明明快成廢墟,現在又嶄新又好看。那個一直沒解的問題又浮上來。
不是說女人都是賠錢貨嗎?大伯母賺了這麼多錢哪裡賠錢了?而且他身為珍貴的男孩卻得擔心將來沒飯吃求大伯母收下他,到底誰是賠錢貨?
「那是不可能的。」江河拒絕,看著變得又乾又瘦又黑的小陳氏,他嘴角浮起一個譏諷的笑,肯定是她的主意吧,不過這主意都想得出來,可想而知她日子過得多麼淒涼。
「為什麼?」老陳氏很想發火,可她不敢。門口站得密密麻麻的村民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彷彿大兒子一聲令下,他們就能衝進來將她撕成碎片。
究竟順娘幫他們賺了多少銀子,讓村民們跟聞著骨頭味的狗一樣。
「我跟順娘去看過大夫了,大夫說順娘生了二扭後沒動靜是因為身子虧得太厲害。」江河冷笑,「大夫也說了順娘現在養得好,不久就會有好消息。」
小陳氏頭一陣暈眩,怎麼可能?
但為什麼不可能,人家四十多歲都還能生,順娘才二十多而已。
老陳氏不吱聲,大兒子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這是責怪她以前太苛待大房,順娘太過辛勞才虧了身子……
老陳氏很想為自己辯解,村裡哪個婆婆不刁難兒媳,還有哪個婆婆不精打細算持家,哪可能讓兒媳敞開肚皮吃。
江河不想理會老陳氏,反正他現在佔了輿論上風,老陳氏想用孝道鉗製他?不用他親自開口,多的是自來水軍噴得她懷疑人生。
村民們鄙視地看著老小陳氏,真是不要臉,難怪能成婆媳!瞧這大孫子都鬧著要過繼,還是讀書人呢,這都什麼教養!
小陳氏緊緊抓住二娃的手,隻覺得人生無比黑暗,這日子何時到頭啊……
對上村民殺氣騰騰的目光,老小陳氏拽著兩個孫子灰溜溜走了。
「四娘啊,大郞一家子是靠不住了。」老陳氏嘆氣,大兒子真是對她冷了心腸,如果說怨恨也是種感情,大兒子對她的態度跟路人無異……這個兒子以後真的要當沒了。
「等二郞中秀才吧。」老陳氏現在只能一心盼著小兒子出息,「二郞中了秀才,咱們家才能出頭,到時大娃二娃肯定有銀子上學。」
啊……現在是秋天了,夫君中秀才要等什麼時候呢?小陳氏一片茫然,為什麼每一天我都覺得這麼難熬呢。
大娃沒心沒肺的去玩了,反正他沒過繼成沒關係,弟弟也沒過繼成,奶跟娘可是有先例的,他要警惕她們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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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娘握住江河的手,生怕他傷心,「夫君,咱們今晚吃乾鍋兔子吧,你現在跟兩個女兒去逮兔子好不好?」
兩個女兒噠噠噠地跑過來,仰頭看著江河,軟綿綿地說,「爹,咱們想吃兔子。」
「好,去拿工具,咱們掏兔子窩去!」江河沒跟妻女說自己並不傷心,他沉思是想給親愛的弟弟下套呢,小陳氏還是太閑了,還是忙些好,免得老有壞心思。
一個人的性格是不會變的,沒分家前,小陳氏就經常挑動老陳氏對付大房,現在他相信老陳氏想對付大房,小陳氏肯定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