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漪療傷時,冉姝拖著一身傷回了客棧,沉竹已經買了桂花糕在客棧等候,她一進來,便笑著開口:「不知道蘇道友……阿姝?!」
他聞到血腥味,立刻察覺不對,趕忙上去扶住她。冉姝咬著牙道:「師兄,那批人追來了,我們不能連累蘇道友,趕緊走。」
「那……」沉竹心中有些猶疑,還沒問請蘇清漪的師門……
「師兄,」冉姝心中一疼,忍不住咬牙切齒。冉焰……爲什麽每個人,每個人都以你爲先?
但她熟知這個師兄極擅長從聲音中察言觀色,不敢暴露太多情緒,壓著聲音道:「師兄,我們來不及了,日後再尋蘇道友不遲!」
沉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帶著冉姝一路疾行了一天,入了星雲門,沉竹召了醫師來,照顧冉姝睡下後,便立刻去找了謝寒潭。
前些時日謝寒潭身受重傷,閉關不出,聽到沉竹來到,他總算出門見了人。
面對沉竹,謝寒潭向來很是恭敬,沉竹之於他,如兄如友,最重要的是,他是冉焰敬重的人。
「沉竹師叔,」謝寒潭走上前來,扶著沉竹坐進椅子裡,沉竹溫和笑道:「你好了許多了,」說著他頓了頓,面上露出一絲詫异:「你……不日就要突破大乘了吧?」
謝寒潭笑著跳過這個話題:「師叔來找我,是有什麽要事相商嗎?」
聽到這話,沉竹沉默下來,遲疑道:「寒潭,你說……冉焰還有神魂在這世上嗎?」
謝寒潭手微微一顫,眼中一片冰冷:「師叔爲何突然說出這番話來?」
「這次……我遇到一個姑娘,很像焰兒。」聽到這個稱呼,謝寒潭面上全是冷意,他抿緊了唇,壓住心中的火氣,微笑道:「師叔是在哪裡遇到的?」
「在天劍宗附近,我和阿姝被仇家追殺,這個姑娘突然出現救了我們。她……她是個劍修,可是我總覺得,她很熟悉。我眼盲了,可心却更明澈。寒潭,你說焰兒有沒有可能沒死?」
謝寒潭沒說話,只是眼神越來越冷:「你和冉姝師叔遇到的?」
「是啊……可後來仇家追殺上來了,我們怕連累她,就先離開了。」
「我知道了,」謝寒潭微笑起來:「我會去查這件事,師叔勿憂。哦,我還想起來有些事要處理,今日師叔現行歇息,寒潭改日再找師叔再叙。」
說完,謝寒潭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怒氣,竟沒有和沉竹道別,轉身離開。
沉竹垂下眼眸,低頭抿茶,勾起苦笑。
謝寒潭一路直衝入冉姝房間,帶著磅礴威壓,一把將床上的冉姝抓了起來,捏著脖子按在了墻上。
「她回來了,她果然回來了。」謝寒潭看著墻上拼命掙扎的女人,冷聲出口,然後低下頭去,猛地看到冉姝身上的傷。他小金扇迅速劃開對方的衣服,一見那傷口便認出是蘇清漪傷他的劍意,立刻縮緊了瞳孔,怒喝出聲:「你對她動手了?!」
「你……你放開我……」冉姝拼命掙扎:「寒潭你冷靜點……」
「她死了,你也不用活了。」謝寒潭了冷笑起來,一想到那女子在自己面前被一劍穿心的樣子,心中痛楚胸涌而出,屋外電閃雷鳴,他天劫將至,冉姝看著他冰冷的目光,無比清晰的知道。
他想殺了她……他真的會殺了她!
「她沒死……」驚恐讓她脫口而出:「我沒殺她,她沒死!」
謝寒潭放開了她,看著外面聚集的烏雲,勾起嘴角:「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冉姝。如果她死了……我什麽都不要了。」
「你給她陪葬,這天下給她陪葬,你明白嗎?!」
冉姝在他注視中痛苦閉上眼睛,好半天,終於艱難點了點頭。
謝寒潭終於滿意,轉身離開,走進院落之中,盤腿而坐。一個萬象圓盤在他脚下亮起,光芒籠罩了他周身,一條白龍從他身上咆哮而出,也就是在這時,一道紫色的電光如紫龍一般從天上呼嘯而下,迎著白龍衝撞而來!
六九天劫!
一般人飛升渡劫,最多也只能遇上四九天劫,四九天劫之後,可位列真仙。然而這六九天劫却極其少見,更不會在一般人突破時見到!
然而此時此刻,天上雷電大作,整個修真界都爲之顫抖。問劍崖上,秦子忱睜開眼睛,看向那天劫的方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星雲門……
到底是星雲門的誰,擁有這般上天都嫉妒的資質,招來了六九天劫?
而躺在自己床上擦拭秦子忱給她剛剛修好的無道的蘇清漪却是想都不想,就知道,肯定是謝寒潭。
謝寒潭天資非凡,又自帶魔族血統,星雲門能引來六九雷劫的,也就只有他了。
看來……他又要進一步了。以後秦子忱能扳倒他嗎?
想到這裡,蘇清漪不由得憂心起來。
雷聲轟隆作響,盤卷成龍,謝寒潭面帶微笑,任驚雷一道一道劈在自己身上。
劈了整整七天,天空終於雲散霧開,金光籠罩在謝寒潭身上,帶有靈氣的磅礴大雨落滿了整個修真界,所有修士都不由得打坐感悟,感受這渡劫之後上天降下的莫大好處。
而謝寒潭從金光中站起來,如仙如佛,廣袖一撣,轉頭看向天劍宗的方向,微笑道:「師父,我來了。」
說著,他往外走去,山門外早已跪滿了弟子,衆人低頭恭賀:「恭喜掌門!」
謝寒潭手握金扇,含笑抬頭,看一路延綿不絕跪著的人群,小扇一抬。瞬息之前,周邊場景千變萬化,而後停留在春景之上,星雲門滿山桃花,都艶麗盛開。
呼風喚雨,顛倒四季,移山填海,大乘之能。
所有人心神巨顫,謝寒潭提步而下,冉姝等人跟在後面,衆人只聽這年輕掌門低聲說了句:「天劍宗的賬,該找他們算了。」
而後便見前方出現了一個桃花紛飛的光門,謝寒潭帶著兩排弟子徑直跨了進去。
當他跨進光門的瞬間,系統滴滴滴響了起來。
系統:【緊急任務!緊急任務!】
蘇清漪從床上驚起,隨後拍著胸口道:「冷靜點!有什麽緊急任務!」
系統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語速飛快:「謝寒潭拿出縮地靈寶,馬上就要帶人殺上天劍宗了!請宿主早做準備!」
「什麽?!」蘇清漪大吼出聲:「他來做什麽?」
她剛問完,屏幕上就出現了一行光字:
任務名稱:扭轉劇情-毀壞阮墨竹屍身
情節介紹:謝寒潭突破大乘期後,遵照師父阮墨竹臨死前約定,來到天劍宗,意圖拿回阮墨竹屍身,將其安葬於桃花谷。第二峰峰主白拂塵與其交戰被傷,秦子忱怒而出手毀掉阮墨竹屍身,謝寒潭立誓,與秦子忱不死不休。
扭轉原因:男主角的誓言必須實現,爲了阻止秦子忱悲慘命運,必須阻止男主角的詛咒
扭轉方法:提前毀壞阮墨竹屍身
獎勵:積分1000點
接受/接受
又是一個必須接受的任務……
蘇清漪吐血。她趕忙跳下床來穿衣服,才披上衣服,她就聽到謝寒潭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天劍宗。
「天劍宗,阮墨竹門下弟子謝寒,特來拜訪。」
聽到這個聲音,蘇清漪手忍不住微微一抖,心裡竟忍不住翻滾起來。
天劍宗,阮墨竹門下,謝寒。
她養了他幾十年,當了他幾十年師父,把他從一個廢人捧成今日星雲門掌門,但他却死死記著,自己是阮墨竹門下的謝寒。
她蘇清漪是做了什麽孽?當年收了這麽一個狼崽子?
如果他是對誰都狼心狗肺,她可能心裡還好受一些,可同是師父,他對阮墨竹如此情深義重;同是喜歡他的人,他對冉姝如此倍加憐惜,這就讓人心寒了。
蘇清漪在屋裡平息了一下心情,而後背著大劍就衝了出去,剛出門,就看見整個峰的弟子都在往主峰趕,她跟著人群混到主峰,剛到大殿門口,就被莫雲拉了過去,一臉興奮道:「師妹也來看熱鬧?!」
「發生什麽了?」
蘇清漪有些詫异,莫雲來了興致,趕忙同她道:「師妹你是不知道,這個謝寒,可是我們天劍宗最出名的一個人了。」
「傳說他當年是一品雷靈根,這有多麽適合練劍你知道吧?靜衍師叔就是雷靈根!那時候他才不到十歲,就來了天劍宗,大家都覺得這一定是下一個天才,結果却被靜衍師叔判爲心性不佳,逐出了天劍宗。」
「本來大家都想他完了,誰知道走到門口,就遇到了阮師叔,阮墨竹師叔是當年第四峰的峰主,看見謝寒資質極好,不顧靜衍師叔的勸阻,就將他收了徒弟。這個謝寒確實是天賦絕倫,和阮師叔感情極好,你猜他步入金丹期的時候才幾歲?」
見蘇清漪一臉茫然,莫雲比劃著道:「十六歲!厲害吧?可惜啊,誰知道,他果然心性不純,居然去了後山,放出了魔獸,還修煉了魔修的功法……」
「這事兒被靜衍師叔發現了,當場廢了他的靈根,斬了他的經脉,將他逐出去做個凡人。而後白師叔,咳咳,這事兒也是白師叔做得不地道……他居然覺得還不够……就把人打到懸崖下面去了……」
「阮師叔當時二話不說就跟著跳了下去,然後兩個人都沒回來,等白師叔下崖底去看的時候,發現阮師叔已經死了。是爲了救人全身靈力耗幹死的!而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從此再也不見了人影。」
蘇清漪:「……」
跑哪兒去了?被她救了==
「等後來再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成了星雲門冉焰道君的首徒了!你也知道冉焰道君一代天才,除了咱們靜衍師叔估計沒人壓得住她,誰敢動她弟子,她不和人拼命嗎?」
蘇清漪:「……」
她怎麽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要早有人和她說這件事,她絕對不會對謝寒潭起什麽心思了!
「所以我們內部一琢磨,靜衍師叔說,他既然能成爲星雲門的弟子,就是他的造化,這件事就算了。我們也就沒往外說……」
蘇清漪:「……」
大哥你們真是害死我了……
莫雲說著,嘆息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再和你說個小八卦,我聽說啊,當年白師叔之所以把他打下山崖,是因爲他和阮師叔有私情!」
「有私情怎麽了?」蘇清漪楞了楞,莫雲待了一下:「他們是師徒啊……」
「師徒怎麽了?」
星雲門好多道侶都是師徒啊,從小養成,多好。
莫雲被她問得楞了片刻,隨後點點頭:「對哦,好像也沒什麽,星雲門不好多道侶都是師徒嗎?你說那個冉焰道君當年把謝寒收爲弟子,是不是就是看上他的臉,想和他當道侶啊?」
蘇清漪:「……」
她好想讓莫雲閉嘴,這麽戳心窩的話就別說出來了!
然而她不能,只能憋著。莫雲說話的時候,天劍宗的人幾乎都到了。七位峰主和掌門早已坐在大殿中央蒲團之上,秦子忱和宋旭幷列而坐,其他六人各自坐在兩人邊上,成了一個環形。各峰首席弟子被召入殿中列在兩排站在弟子首位,而後是女弟子,再之後按照輩分一路往外排去。
蘇清漪挨著莫雲站著,可以清楚看到蒲團之上秦子忱的神情。他似乎毫不在意外物,閉著眼睛打坐。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人聲,蘇清漪轉頭去看,就看見一個青年男子,身著黑袍,手握金扇,身後領著兩排弟子,一步一步出現在大殿之中。
他面容俊美無雙,一雙眼分外多情,然而舉手投足間,却帶了讓人不由自主臣服的王者氣息。
如果秦子忱是高高在上的九天謫仙,那他就是坐擁江山的人間帝王。
他一步一步走來,根本看不出當年半分少年影子。
蘇清漪忍不住一陣恍惚,不由自主想起多年前,那個跟在她身後,被她作弄了,會紅臉的少年。
她突然明白。
他果真,不是她的謝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