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紅透了。
連秦硯都看出來了。
正因為看見那漸紅的耳廓,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唐突了。
馬車中的氣氛忽的凝滯,賀平樂為了緩解這種尷尬,她乾咳一聲後語帶埋怨道:
“哎呀師父,我已經是大姑娘了,你別跟小時候似的總摸我頭。”
秦硯點頭應聲:“抱歉。”
賀平樂本來只是活躍一下氣氛,沒想讓他真的道歉,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不就是師父隨手碰了一下她的臉和腦袋嗎?師徒間這種程度的接觸太正常了。
反倒是她自己不正常。
哪個徒弟被師父膜下臉就臉紅的?讓方師兄來,別說師父摸下他的臉了,就算師父讓他脫了衣服一起洗澡都沒問題。
脫了衣服……賀平樂腦子不受控制的想象那個畫面,方師兄什麽的可以忽略不計,師父脫了衣服是什麽樣的?
思及此,賀平樂不禁再度往身旁瞥去,對上師父那雙冷淡疏離的眼眸,賀平樂突然良心發現,如遭雷擊。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啊啊啊!
怎麽可以用那種烏七八糟的思想褻瀆尊貴聖潔的師父!
懷著愧疚,賀平樂將身子往車壁靠了靠,目光投向車窗外隨便什麽方向,就是不敢再回頭看一眼師父。
然而,她的退讓舉動看在秦硯眼中無疑是拒絕,暗自反省自己舉止輕浮嚇到平樂。
兩人各懷心思,接下來的路程馬車裡都很安靜。
從內城到郊外藕莊要小半天的路程,盡管他們從芙蓉樓出來後就出發,趕到時也是中午。
“停車。”
秦硯拍了拍車壁喊了聲,車夫一聲‘籲’後,馬車停下。
賀平樂問:“到了嗎?”
秦硯說:“還有幾裡才到。不過此去莊園,沿路風景極好,平日城中難見,下來走走吧。”
說完理由,秦硯率先下車,賀平樂緊隨其後。
一出車廂,賀平樂就明白了秦硯所言‘風景極好’是什麽意思,這蜿蜒天邊,一望無際的荷花田令人怎舌驚歎。
“花期有早晚,有幾片已然凋謝,有幾片方才開花。走吧。”
秦硯對站在馬車上巡望四周舍不得下來的賀平樂伸手,想扶她下車,賀平樂見狀,兀自從馬車上跳下,秦硯這才發現,侯府的車夫停車後,竟然連馬凳都沒給他們家小姐放,可見平日裡這位小姐根本用不上那東西。
收起手,秦硯見賀平樂兔子般撒歡出去,無奈對車夫吩咐:
“這條路往北走就能看見莊子,你先驅車去歇著,我與你家小姐走一路荷花田。”
車夫是宣寧候府的老人兒,從前伺候老夫人,如今大多數時候都是伺候大小姐,知道自家主子什麽脾性,康平王是主子的師父,沒什麽信不過的,聞言領命而去。
秦硯這才追上賀平樂。
賀平樂蹲在河邊看花,有一株荷花開在觸手可及處,賀平樂想摘,可剛一伸手,就遠遠看見池中船上有人,嚇得她趕忙縮回了手。
聽見秦硯的腳步聲,賀平樂回頭問他:
“師父,這是你的莊園嗎?”
秦硯點頭,賀平樂又問:“那我能摘一朵花嗎?”
秦硯失笑,遠處搖船上的人對他們喊了一嗓子,像是在打招呼,秦硯對他們揮了揮手算作回應,這才對賀平樂回道:
“摘吧。”
賀平樂得了主家允許就不客氣了,一連摘了好幾朵抱在懷裡,笑彎了眼睛。
晴空萬裡之下碧葉連天,千畝花田之間美人如夢,這畫面往後經年便一直深深鐫刻在秦硯的記憶中,難以忘卻。
兩人並肩走在荷田間,烈陽當空,賀平樂額前兩鬢皆沁出細密汗珠,秦硯左右搜尋幾眼後,挑了一片最為巨大的荷葉,將之連根莖一同折斷,像一把小傘,看著角度為賀平樂遮擋陽光。
賀平樂被太陽曬著沒覺得有多熱,可秦硯舉著荷葉到身邊給她遮陽反倒讓她緊張不已。
為了緩解緊張,賀平樂乾脆接過荷葉傘,對秦硯說:
“怎好勞煩師父為我撐傘,還是我為師父撐吧。”
秦硯推辭道:“我不用。你自己撐著,臉都曬紅了。”
賀平樂心虛一笑,暗道自己哪裡是曬紅了臉……
這一天天的,再這麽下去,她非得對師父產生非分之想不可。
本來就是初戀喜歡的男人,好不容易才想通放棄,要是再陷進去可怎麽得了!
這時代對女人的容錯率可是非常小的,要是在一段沒希望的感情裡浪費了時間和青春,那耽擱的就是一輩子。
雖然賀平樂並不怕被耽誤,她反正有事業有錢,就算一輩子不嫁人自己也能過得很好,但如果能像普通人那樣按部就班的順遂一生,不也是種幸福嘛。
她是個清醒的人,很快就把心底那抹不合時宜的心動火苗掐滅,深呼吸後平複心情,尋常一般跟在師父身邊聽他說這藕莊的來歷。
秦硯告訴賀平樂,這藕莊是先帝賞賜給他母妃的,他母妃是江南來的,一直懷念家鄉的池水花田,先帝為解愛妃的思鄉之苦,便命人在郊外尋了一大片空地,開山破壁,引水灌渠,生生挖出了千畝荷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