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升不否認也不承認,在原地沉默片刻後,說道:
“鄙人對凡物不感興趣,隻想與貴國龍象國師論一回道,鄙人想問國師何為‘術’,先祖通曉五行八卦,術法神妙絕倫,只因在民間影響過大,而被愚昧文生口誅筆伐,一朝貶為下九流,而貴國龍象國師勘測星辰,修的也是‘術’,與先祖又有何異?鄙人自詡術法不及先祖萬分之一,卻也想為先祖正一正名。還望陛下成全。”
賀平樂聽到這裡終於明白北遼使團表演欲這麽高漲的真正原因了。
說得嚴重些,他們就是想借張升之手,顛覆禮朝百年來的格物認知,在禮朝群臣的心中埋下一顆迷信的種子,讓人懷疑或不再堅定格物科學,反而去追求虛無縹緲,誰也沒見過的神玄鬼技,想從人的信仰上動搖人心。
啟明帝眉頭蹙起,稍微有點危機意識的人此刻基本都已經洞察到張升的意圖,他特地在露了那一手後,提出要與龍象國師論道,可龍象國師已經閉關大半年,他們臘月初就已抵達京城,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消息。
可他們明知龍象國師在閉關,還在宮宴上提出這個要求。
“家師的‘術’為術數,閣下的‘術’為幻術,術數乃分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歷譜、形法、醫經、藥方,乃濟世救民之術;而幻術為下九流淫技,主推蠱惑人心,妖言惑眾,民間多愚昧者為此‘術’錢財散盡,家破人亡。”
“天下文人稱頌者未必是真聖人,但能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者,便一定是禍國殃民之人。”
秦硯的聲音清清冷冷,最適合在寬敞的大殿上演講,隨著他如水流般的聲音出來之後,先前被動搖的心漸漸平複下來,大多數人還是認可康平王說法的。
本就是如此,‘術’與‘術’的區別一個在於救人,一個在於害人,怎麽配相提並論?
當然也有被張升的幻術迷住了心智,暫時還沒恢復的,暗自在心中疑惑,說幻術蠱惑人心,可又怎麽解釋先前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兩條活生生的神龍呢?
張升被秦硯當面懟了也不驕不躁,從容淡定得真像個世外高人般。
只見他昂首直面秦硯,拱手道:
“想必這位便是龍象國師之高徒秦硯秦公子了。”
此言畢,自有人與他糾正:
“此乃我朝康平王是也,爾何敢直呼其名?”
張升卻滿不在乎:“修術之人不在乎這些,見諒則個。”
“秦公子說我的‘術’是蠱惑人心,妖言惑眾的下九流幻術,我不願多費口舌爭辯,隻不知貴國可敢派人與我一試,以事實證明我的‘術’究竟是幾流。”
張升這番話無疑是向禮朝提出挑戰,若不應戰,剛才秦硯說的話效果定然減半,可若是應戰,又不知此人底線為何,會出何種招式對付應戰之人。
這人也太刁鑽了!賀平樂心想。
“好,我來。”秦硯主動應戰。
誰料話音剛落,就聽啟明帝急忙攔道:
“你有傷在身,不可!”
秦硯正要說話,就見承王秦照上前請纓:“父皇,皇叔,我去。”
秦照上前後,永王秦琛,乃至年紀更小的安王秦劭也紛紛上前請命:
“父皇,讓我去吧。”
幾個皇子爭著應對,太子姍姍來遲,溫和自薦:
“父皇,兒臣是兄長,要不還是兒臣去吧。”
啟明帝看著這幾個兒子暗罵他們添亂,他不放心秦硯去,難道卻就放心他們去?
見陛下臉上現出為難之色,群臣也紛紛上前自薦,最終在自薦隊伍中,禦史台的盧大人力排眾議,憑借在禦史台工作多年的職業口技獲得了最終應戰名額。
“我來會會閣下,有什麽伎倆盡管使出來!”盧大人大義凜然地說。
他有堅信多年的格物之論,自信絕對不會被那些所謂的幻術欺騙,不僅不會被騙,他還要就近找出他幻術的本源,當眾揭穿他。
第32章
又是那個熟悉的白色煙霧球,不過這回籠罩進白霧的人是兩個。
盧大人與張升一同被霧球籠罩,不見了身影。
大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盯著那霧球觀望,要說剛才看張升雙棍化龍的時候大家是抱著好奇和純欣賞的態度,那現在就是緊張和擔憂的心情。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張升究竟想怎麽為他的‘術’正名,又會對以身犯險的盧大人做些什麽。
就這麽靜悄悄的過了好半晌後,白色煙霧球中終於傳來一聲響指,和剛才一樣,響指聲起煙霧球中的白霧就慢慢稀薄,直至全部消失。
張升和盧大人再次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張升還是那個張升,盧大人卻有了些變化,只見他雙目緊閉,身體筆直,垂首而立,一副站著睡著了的樣子。
大殿中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帝台上的啟明帝不禁開口詢問:
“張升,你這是做什麽?”
原以為會出現一些超乎常理的異象,卻不想這麽平靜。
張升從容一笑:“陛下莫急,您馬上就會知道。”
說完,張升便開始圍著盧大人轉圈,一邊轉圈,還一邊用手指盧大人緊閉的雙目前做出一些奇怪的動作,就好像真的在施法一樣。
在他轉到第三圈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與盧大人面對面站著,用激動昂揚的聲音在大殿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