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死了的配角,少的先起來,然後攙扶老的一起起來,非常地和諧友愛。攝像機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刻,已備作後期花絮。
一般來說,電影花絮是一些拍攝過程中的笑場視頻,但是也有記錄平時拍攝的有愛瞬間的,特別是這種悲壯慘狀以後,放輕松的花絮調節,能夠起到更大的積極作用。
陸飲冰提著劍站在門口,沒動,甚至連笑都沒笑一下,始終保持著戲中的狀態,任由身邊的動作人員手腳迅速地走來走去,秦翰林指揮著調度,又給接下來要和陸飲冰演對手戲的配角說戲。
夏以桐讓方茴偷拍了一張陸飲冰的照片,然後發給她。相貌俊美的少年,在紅塵喧囂中垂手而立,眉目寡淡,像是一幅被隨意潑灑墨汁的山水畫。
時間不等人,片中時間是黃昏時分,現在天色已經有點暗了,十分鍾後,場記員上來打板,飛快道:“《破雪》第……a!”
荊秀提劍出去,預料的陳輕身陷危難的局面並沒有出現,他愣住。
門口沒有陳輕,只有密密麻麻、裝備精良的敵軍,敵酋手裡拿著一樣東西,在半空中轉呀轉,他用手在空中一握,攤開,一個東西自然垂落,目光望向怔愣的荊秀,挑眉。
那是一塊用紅線懸著的玉佩,款式普通,連材質也普通,既沒有美玉的光澤,也沒有透徹的亮度,實實在在是一塊凡玉,甚至還喪心病狂地缺了一個角。
荊秀臉色立刻白了,那是他娘給他留下的,他又轉送給陳輕的定情信物。他上前一步,喝問:“她在哪裡?”
敵酋嘴角邪惡地勾起:“你說呢?玉在哪裡,她就在哪裡。”
“真是個小美人兒啊。”他語氣輕浮浪蕩,故意說給荊秀聽的一般,“正在本大人營中享受呢,將士們都可願與她親近了,你也想去,怕是晚了喲。”
隨行軍士頓時爆出一陣淫蕩的、所有男人都心知肚明的笑。
他成功地激怒了荊秀。
荊秀死死地盯著他,整雙眼睛由於盛怒泛起駭人的紅,他提劍衝了上去,暴喝:“畜生!我殺了你!”
敵酋接下他一劍,略略訝異:“聽說你是個病秧子,想不到還有兩下子。”說完松松筋骨,脖子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棄劍不用,掄起他的狼牙錘,一錘便將荊秀砸得往後倒退三步,一錘砸下他的冠冕。
荊秀長發陡然散下來,被風吹得凌亂,其中隱藏一雙猩紅的眼睛。
他一錘又一錘,將荊秀逼至退無可退,後背撞在粗壯的廊柱上,一錘擊中胸口,荊秀轉頭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我……要殺了你!”曾經俊秀,永遠溫文爾雅的少年今日長發蓬松,目疵欲裂,脖頸處一根根的青筋暴起來,胸口急劇地起伏,牙關全是血,擠出這句話,聲音因為嘶吼,沙啞變調,聽得人心裡發酸。
兩個士兵用長槍交叉抵在他的喉嚨處。
敵酋撣撣鎧甲上的灰,整整由於揮棒弄皺了的衣領和袖口,仰著下巴,面帶譏諷地瞧著他,語氣輕慢:“把他給我帶下去,關起來。”
荊秀被押下去,眼睛始終盯著那位敵軍將領,裡面充滿著不甘、憤怒、仇恨,以及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怨毒。他再也不是皇城中那個笑起來眼睛裡有星星的少年了。
那個曾經的殿下荊秀死了。
活下來的只有階下囚荊秀。
他被關押進天牢,一個月後被流放,送到敵營當苦力。
秦翰林:“卡——”他停頓了片刻,高聲說,“過!”
化妝師連忙把陸飲冰帶下去,給她把髒衣服換下來,陸飲冰散著頭髮,從縫隙裡看人,那雙眼睛帶著未褪的猩紅。
小西打了個哆嗦:“陸老師您能別這樣看我嗎?我瘮得慌。”
陸飲冰彎了彎嘴角,惡趣味遊戲結束。
夏以桐笑吟吟地走過來,陸飲冰望著她,毫無征兆地口出惡言,嘶聲道:“我恨你!”
夏以桐:“???”
陸飲冰:“你故意設計騙我出來,讓我被人家打得口吐鮮血,還躲在暗處偷笑。”
哦,說的是劇情。
夏以桐在她旁邊搬個小馬扎坐下,好聲好氣地解釋:“我那是為了不讓你自盡,我要是不讓人喊一聲你早抹脖子了,哪輪得上你稱霸天下。再說,我也在暗地裡……”
“夠了!”陸飲冰粗暴地打斷她,聲音前所未有地冷酷,“你在暗地看我如何像一條蛆蟲一樣生活,你看我在監牢裡千方百計打探你的消息,你看我對你如斯情深,把我當做一個笑話!”
“我沒有!”
“那你是什麽?”陸飲冰把劍鞘抵在她喉嚨上,胸口劇烈起伏,那樣怨毒的眼神又出現了,她從來沒想過這樣的眼神會對著往日的愛人,她震怒,咆哮,“你說話啊!”
小西嚇得一個激靈,就差蹲下身抱頭鼠竄了。化妝師心很累,手指一滑大老遠,這還在卸妝呢二位麻煩注意點兒?
“我是——”夏以桐語塞。
“沒話說了吧?”陸飲冰劍鞘在她喉間虛點,哼哼道,“我要是荊秀,我就砍了你。”
她出戲了,夏以桐就輕松起來。
“之前陸老師不是告訴我說,要學會把自己當成角色,去理解並支持他的每一個選擇麽?”夏以桐笑道,“怎麽現在竟要殺我?”
陸飲冰用劍鞘輕輕地刮蹭著一下她的臉,那柄劍鞘就像是陸飲冰的手在撫摸她的臉頰,動作太輕挑了,夏以桐想躲,身體卻僵在原地不動。
陸飲冰慢慢眯起眼睛,道:“因為你是個會蠱惑人心的妖精,不殺了你,我就會死在你手裡。”
這不是戲裡的台詞,但是卻和戲有關系。配合陸飲冰現下的嚴肅表情,夏以桐實在沒辦法讓自己往發散的方向想,附和了一句:“是啊是啊,但假如重來一次,你還願意死在我手裡嗎?”
“我願意。”陸飲冰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
夏以桐止不住臉紅心跳,為什麽她說“我願意”三個字說出了結婚典禮的氣勢!
小西放棄了抱頭鼠竄的想法,幸福得快昏過去了,化妝師推了一下她的手臂,當作善意的提醒。
夏以桐壓抑住要爆炸的心情,淡然自持地笑道:“你看,抖M吧。”
小西升起一種迷之預感,陸老師要發飆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陸飲冰就將劍鞘丟在了夏以桐懷裡,然後閉上眼等卸妝。
夏以桐:“???”
小西顯然非常失落:“……”
就這樣?以前陸老師發脾氣能掀翻一棟樓,現在就跟小姑娘撒嬌似的丟把劍鞘,這還是她那個高貴冷豔霸道影后嗎?
解釋這種狀況的唯一可能——她們倆戀愛了。
小西覺得自己可能後知後覺get到了真理,而這個真理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托馬斯全旋的螺旋瘋狂上天狀態,比官方發糖更讓人激動百倍的是什麽——官方cp成真了!
她現在大概是個廢人了。
除了“啊啊啊啊”已經沒有別的心理活動了。
陸老師看了夏以桐一眼,是含羞帶怯、暗送秋波,啊啊啊啊。
夏以桐看了陸飲冰一眼,是飽含寵溺、不可自拔,啊啊啊啊。
狗糧養的小西覺得自己非常幸福了。
但為什麽方茴又白她,她是不是對自己有意見?她憑什麽對自己有意見?
小西剛走過去一點,方茴就避開她看劇組搬道具,專注得比立馬就要上場演戲的演員也不遑多讓。嘿,這仙兒,剛剛明明在看她,現在又裝,真是口嫌體正直。
秦翰林看看回放,補拍了幾個鏡頭,晚上七點,一切順利,收工回賓館。
回去之前,陸夏二人特意請秦翰林在外面下館子改善夥食,秦翰林很是欣慰,頗有一種自己養的豬終於會拱自家種的白菜的感覺,肥水不流外人田。
剛上來菜,他就把消息傳給了八卦使者來影——【小兩口請我吃飯了,合照,羨慕吧[圖片]】
來影——【不羨慕,我看過她倆舌吻,你看過嗎?】
秦翰林——【看過啊,吻戲都拍好幾場了,還ng過好幾次。】
來影——【嘁,我說的是,不演戲的那種,當面舌吻,激吻三分鍾。】
秦翰林——【臥槽求資源,不,求照片。】
來影——【沒敢拍,拍了我現在還在這裡嗎,陸飲冰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啊[攤手]】
秦翰林——【那你說個屁。】
來影——【說給你流口水啊,百合控死基佬。】
秦翰林——【百合控死直女。】
來影——【略略略。】
秦翰林日常輸給來影,不驕不躁地收起手機,直面眼前的狗糧,陸飲冰一跟夏以桐在一起單獨吃飯,就跟沒長手一樣,近在咫尺的菜也不去夾,擎等著人給她放盤子裡呢。
不過秦翰林有辦法不吃狗糧:“你們倆行李收拾好了嗎?”
二人茫然停箸,什麽行李?
秦翰林嘖了一聲,兩臂交叉放在桌子上,坐端正了,道:“統籌還沒把行程表發給你們嗎?”
看她們倆的表情是真不知道,秦翰林也不賣關子:“前面的戲都拍完了。明天飲冰飛X省,小夏飛九寨溝,你們倆該拍分開的外景戲了,之後我們在X省集合。”
“啊?”
兩人對視一眼,這就意味著她們的同居生活,就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