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住院,陸飲冰整個人都要發霉了似的,她脾氣本來就沒多好,談戀愛中和了一下,給了人一個溫和的假象,病人本來情緒也不穩定,夏以桐又不來鎮著,不找個樂子解悶,陸飲冰能一口噴出火來,把醫院燒了。
天天玩鬥地主也膩,但是不玩別的又沒什麽大興趣,她現在就一隻手,有時候會拿手機刷微博,看完首頁看一遍熱搜,沒有夏以桐就不點,有就戳進去掃兩眼。
剛拆殼子沒兩天,就問醫生什麽時候可以出院,醫生無奈又好笑,老一句:“還得觀察一段時間。”
觀察了一個月,迎著陸飲冰要炸的眼神,醫生悍不畏死:“繼續觀察。”
陸飲冰下地了,大夏天的戴著帽子墨鏡,被輪椅推著出去遛彎兒。她住院這麽久,人憔悴了很多,甫一見到玻璃窗上映出來的自己還有點吃驚,真的是……太醜了,嘖。
夏以桐是怎麽忍得住視頻的時候不摔手機,還用那麽充滿愛意的眼神來看自己的呢?還能為什麽,愛唄。陸飲冰心裡打翻了蜂蜜罐,抿起嘴笑,視線回到平行線,又瞧見那個戴著帽子眼窩深陷的自己,笑容一瞬間消失,太醜了太醜了。
她嫌棄地揮動著那隻完好的手,指揮小西:“快走快走。”
小西推著輪椅從電梯下樓,陸飲冰全程低著頭,生怕被人給人出來。轉念一想,她現在這副尊容,怕是人家見到了也不相信吧。
她拍拍小西的手,低聲:“你去給我買頂假發吧。”
小西應聲:“好的,我回頭就去買。”
陸飲冰壓低帽簷,眼睛平視前方,周邊都是來來往往的家屬和病人,人很多,治病的不治病的,但是沒一個人注意到她,有人看過來,眼睛一掃而過,半秒沒有停留。
住院部後面有個遊廊,出來的早,太陽還沒來得及散發它灼人的熱量,小西推著陸飲冰佔據了最有利地形,可以將綠意盡收眼底。
陸飲冰呼吸了一口不帶消毒水氣息的新鮮空氣,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歇會兒吧。”
小西松開手,坐到一邊的長椅上玩手機,看一眼手機看一眼陸飲冰,過去半個小時,陸飲冰一動不動,她忍不住起身湊近看,陸飲冰依舊眼眸微闔,似乎睡著了。
“什麽事?”
小西嚇得往後一退:“沒事。”
陸飲冰說:“我在冥想。”
小西:“您繼續想。”
陸飲冰睜開眼,笑了起來:“是不是嚇了一跳哈哈哈,我還在想你多久能過來看我一眼。”
小西:“……”
請問您現在心理年齡是倒退回三歲了嗎?
陸飲冰抬手看表,歎了口氣,才過了半個小時,上午還有三個小時結束,這一天還有九個小時才能結束。她在這裡無所事事地養身體,每天聽著注意休息的醫囑,觀察再觀察,度日如年。
她也不想三歲,她想盡一切辦法想讓時間過得快一點,最好“咻”地一下就到了身體好的時候,再“咻”地一下她就有了合適的新劇本,然後可以在劇組溫吞地拍戲,用整片沙漠裡的沙,倒進最小的沙漏,看著它如同細流一樣落下去。
而現在的現實是,只有在夏以桐過來探望的時候時間才會如同白駒過隙,倏忽而過。夏以桐在進組一個半月後,導演給她特批了一整天假,當夜過來,第三天早上才回。
陸飲冰肉養回來了點兒,下巴也不那麽尖了,兩人膩歪了一陣,就是有一點不好,她不能和小西一樣隨便帶陸飲冰出去,所以一直窩在病房裡。
小西出去食堂買飯,給她和夏以桐吃,陸飲冰吃的是護工做的大補湯,不和她們一起。
陸飲冰在床上的桌子上吃,她們倆搭了另一張桌子,小西把飯菜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夏以桐鼻子嗅了一下,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味,下意識皺眉,小西一樣一樣開盒子,一樣一樣報菜名,道:“熗炒豬肚,紅燒排骨,海帶湯,還有番茄炒雞蛋和……”
夏以桐一把拽過垃圾桶,彎腰衝裡面一陣乾嘔。
小西:“……”
不是,夏老師是不是對她有意見?還是不想吃食堂飯菜。
小西道:“我出去重新買一份?”
夏以桐一手扒住垃圾桶邊緣,抬頭:“不用,我……”
陸飲冰聽她說過為了拍戲吃了一鍋番茄炒蛋的事情,沒想到後果這麽嚴重,聽到名字都想吐,幸好不是吃飯吃了那麽多,要麽以後還不吃飯了麽。
陸飲冰替夏以桐開口:“小西,你把最後報的那個菜拿走。”
小西:“番茄炒……”
夏以桐:“嘔。”
小西:“……我知道了。”她飯盒蓋上,整盒端走,拿袋子裝了起來收到門口。
夏以桐去衛生間整理儀容,回來的時候陸飲冰就逗她道:“看你剛才吐的,跟懷孕一樣,是不是有了啊?”
夏以桐坐到桌子前,輕描淡寫回道:“你懷過?怎麽知道懷孕是什麽樣的?”
陸飲冰說:“我演過啊,當然知道。”
夏以桐說:“對,是有了。不都是你的功勞麽?雙胞胎,一個叫陸夏一個叫夏陸。再過……九個月零二十九天就要出生了。”
陸飲冰道:“我昨晚剛碰你……”
小西慢悠悠地扒飯,把自己當成人肉背景,生怕兩位越來越葷素不忌的話題會提前終止。她一個忠實cp粉等到兩個人同框容易麽?
太激烈了,真是太激烈了,剛能起身就做出這種事,真的是……讓人上天成為一朵煙花。
夏以桐打斷陸飲冰抒發事後感言和心情好順便可能還來個前情回放,輕咳一聲:“小西還在呢。”
陸飲冰:“喲,小西還在這兒呢。”
小西望著她慘淡一笑:“我其實不在這兒,你看花眼了。”
眼看著一輛高速列車成形,還沒等開過來,被打得直接魂飛魄散,連點兒尾氣都沒能聞著。
夏以桐等小西收拾殘羹冷炙出去,才擰了擰陸飲冰的耳朵,放下,道:“剛有人在呢,你就開始瞎說八道,我不攔著你是不是還想現場重播啊。”
陸飲冰先沒顧得上體會她的話,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剛剛她是不是擰我耳朵了?
夏以桐對此表示:“我擰了嗎?沒有吧。”
陸飲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溫熱的觸感還在:“你絕對擰了。”
她這麽篤定,夏以桐也不確定了,震驚道:“我真的擰了嗎?”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居然連陸飲冰的耳朵都敢擰。
陸飲冰用力點頭,夏以桐忙給她托住,免得腦漿晃蕩。
夏以桐:“我錯了。”
陸飲冰喜怒莫辨,寒著聲音道:“從小到大,我爸都沒擰過我耳朵,犯了錯最多就是教育兩句,我媽打過我屁股,但是從來沒有擰過我耳朵。”
夏以桐誠懇低頭:“我真錯了,就是順了手,沒注意。”
“沒注意?”陸飲冰眯起眼睛,“現在注意了嗎?”
“注意著呢。”
“再擰一次。”
“啊?”夏以桐抬起頭。
“沒聽見麽?我說,你再來一次吧。”
夏以桐手指捏住陸飲冰耳廓,陸飲冰點點頭,她手便把耳廓往下擰,做了個標準的擰耳朵動作。陸飲冰道:“好了,以後這就是你專屬了,蓋個章。”
“蓋章?”
“就是親我的耳朵一下。”
夏以桐依言蓋了個章。不知道陸飲冰是何用意,而陸飲冰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她姑且就當作是陸飲冰內心的抖M之魂被挖掘出來了吧。
一天一夜的時間蓋了很多個章,陸飲冰現在多費點力,可以自己擦身,不用經護工的手,所以刻意讓夏以桐下嘴重點,靠著這些章再次撐過了無比暴躁的兩個月。
“我現在活蹦亂跳,一個能打十個,你去問醫生,丫到底讓不讓我出院?”陸飲冰頭髮長出來了,留了個內田有紀早期的髮型,一巴掌重重拍在病床上。
小西虎軀一震,屁滾尿流地跑出去問醫生了。
醫生聽她說完,說:“不能,還得觀察。”
小西快哭了:“再不放她出院你們醫院就不得安寧了!”
醫生:“!!!”
醫生跟著小西一溜小跑趕到病房,陸飲冰早把病號服換了,坐在床沿,長得過分的腿搭在椅子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你丫到底放不放我出院再不放我我就炸了跟醫院同歸於盡”的狠戾之氣。
醫生:“……”
半小時後,小西辦好出院手續,在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記得回京以後定時複查的絮叨中,瘋狂點頭知道了,拖著碩大的行李箱跟在了插著兜大踏步往外走的陸飲冰後面。
“等等我,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