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雪景
場面變成了外交商務會,問劍宗相關的長老執事都在和各位宗主分別細商合作細節。藺無涯笑著離去,大約是諸事放心,一身輕松地參鼎去了, 懶得繼續應酬別人。慕劍璃只能無奈地代替他和問天道人扯周天劍圖的交換外借問題。
薛牧身邊的宣哲沒有動,坐在原位沉思了很久,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薛總管不僅是能謀,還能因人下藥,指點給慕劍璃的都是這類以快打慢、攻其必救、以點破面的劍道之技, 所以慕劍璃這麽上手。換一種套路,慕劍璃還未必能玩吧?”
薛牧倒被說得怔了怔:“真當我神仙啊,我只是教了大略,具體怎麽處理當然是她自己做的,這想必就是符合她風格的做法吧……話說宣侯居然完全看得破這裡面的門道?我以為宣侯重勢不重謀。”
宣哲歎道:“宣某確實不擅謀略,這次是明知有局,旁觀者清罷了。若是當年宣某也有人指點一二,可能走向會不一樣。”
薛牧看看左右的嶽小嬋和羅千雪,這種細節會談場合裡兩個妹子都有點無聊懨懨的感覺,他沉吟片刻,忽然笑道:“今日小雪,山外涼亭景色絕佳。薛某有酒,不知宣侯有故事麽?”
宣哲哈哈一笑,做了個手勢:“請!”
兩個妹子歡呼一聲,在許多人側目之中飛奔出殿。
宣哲失笑道:“薛總管真是很寵她們。”
薛牧笑得咧咧的:“很可愛的,不是嗎?”
宣哲笑道:“不錯。”
走出聚劍堂,路上見到不少往來弟子, 其中也有陸劍一等熟面孔。聚劍堂內的狀況顯然已經以極快的速度轟傳全宗,這會兒問劍門下基本都知道了,也心知薛牧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這會兒再看薛牧時,陸劍一等人神情很是複雜, 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行了一個面對別家高層的禮節,也不知道是衝著宣哲還是衝著薛牧。
薛牧笑笑,也不理會,與宣哲嶽小嬋三人並肩,慢慢走向一處側峰。
小雪慢慢變大了,大朵大朵地飄在空中,覆在山間,一片銀裝素裹,四處皚皚。放眼望去,遠方都是灰蒙蒙白茫茫,並沒有想象中蒼茫遼闊的視野,反而更顯問劍宗諸峰孤冷挺峭。
薛牧駐足看了看,低聲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問劍門下冷峻孤高,性情清冷,胸懷不寬,何其相似。”
宣哲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倒也未必。金殿之巔,放眼河山萬裡,亦有心胸如豆者。陰森地宮,舉頭星月難覓,亦有大氣磅礴者。”
薛牧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山腰有凸岩橫空,岩上有亭,在雪中有些蕭瑟微渺之感。四人漫步其中,從這裡看出去,倒是有了些俯瞰的遼闊感,千山層疊,連綿白雪,遠處有江,居然沒有結冰,有孤身人影獨坐江邊悠然垂釣,怡然自得。
薛牧歎道:“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真可入畫。”
宣哲和倆妹子都不是太理解薛牧這種突如其來的文藝范兒,妹子們相對於宣哲來說是文青小資了不少,好歹也是玩“音樂藝術”的人了,但總覺得有時候和薛牧比起來還真不夠他文藝的。
羅千雪便撓頭道:“人家是釣魚,雪怎麽釣?”
薛牧啞然,沒好氣地指著她:“釣你這個雪。”
“呸呸,來釣啊!就會動嘴皮子。”
說時無心,說完才忽然想到,他們的嘴皮子還真動過了……首演之後激動的親吻,抹得他一嘴的唇紅……雖然那時候不是什麽男女感覺,但那……好像初吻沒了?
羅千雪懵了一下,繼續嘴硬道:“我看公子想釣的是七玄谷的雪。”
別人看不出她豐富的內心,嶽小嬋立刻道:“哎呀你也看出來了啊?我覺得有些人眼神兒不好,盡盯著老太婆。”
當著宣哲的面,薛牧氣得牙癢也不好揍她,隻得道:“你在影射自家師父嗎?”
嶽小嬋笑嘻嘻道:“你知道我說誰。”
宣哲笑道:“莫谷主的話……和嶽姑娘並列本期絕色譜呢。”
嶽小嬋笑容僵了,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和那老太婆?並列?”
宣哲看她那模樣實在忍不住笑:“是。”
嶽小嬋炸了:“夏侯荻在想什麽啊?”
羅千雪悠悠道:“她自己也和你並列還不行嗎。話說絕色譜還沒傳到這來嗎?”
言語間頗有點提前知道內情的優越感,看得嶽小嬋咬牙切齒很想扁她。
“應該傳來了,只是近期這兒沒人有閑工夫去看吧。”宣哲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莫谷主看見自己上了榜會是什麽反應,勃然大怒找我麻煩呢,還是心中竊喜?”
薛牧興致勃勃猜道:“表面勃然大怒,實則心中竊喜。”
宣哲撫掌而笑:“既是薛總管這麽判定,那便九成是了。”
四人扯淡一陣,繞亭中小圓桌坐了下來。薛牧取了酒,笑道:“往日是青青常備,這回帶來的小親衛不曉事,我自己帶了幾瓶,已經快沒了。”
嶽小嬋怒道:“去找你家劍璃拿啊,在問劍宗還怕沒酒!”
剛剛聯想到和薛牧親吻的事情,這會兒羅千雪看薛牧有點心裡打鼓如坐針氈,聞言便道:“我去找劍璃拿酒。”說完也不等薛牧發話,自個兒一溜煙跑了。
嶽小嬋奇道:“這傻丫頭在幹嘛啊?”
薛牧也沒看出來,搖頭道:“千雪一直有點二……真不知道這樣放她巡回走江湖會不會出岔子。”
宣哲道:“千山暮雪團,在京師演出了一回,反響非常熱烈,比琴仙子還熱烈。宣某倒是希望將來浮華之下,千雪姑娘還能有此純真。”
這話倒和薛牧當初鷺州送別羅千雪之前說的不謀而合,薛牧訝然看了宣哲一陣,總覺得這是個豪勇大將型的人物,曾經自己鄙視過他洞虛沒點毛用。可不料今天這麽看來,也要重新評估才是。
心中這麽想著,口頭便道:“看來宣侯確實是個有故事的人。”
嶽小嬋乖巧地給兩人添酒,她看得出來扯淡開始到了正題。
宣哲也不客氣地任她添了酒,舉杯致意:“既然薛總管出了酒,宣某自然應該出故事。”
薛牧笑道:“不勝榮幸。”
兩人一飲而盡,宣哲掂著空杯悠悠轉著圈兒,出神地說著:“人人都說,凡事大不過求道。但真正為了問道而習武者有幾個人?薛宗主不是,她背負宗門。嶽少宗主也不是,你背負期待。連二位世之英傑都不是,那碌碌世人又有幾個是?”
嶽小嬋有些不服氣,但想要反駁卻沒話可駁,隻得噘著嘴喝酒。薛牧便道:“宣侯這麽說,藺無涯倒是的。”
“藺無涯還真是。”宣哲淡淡道:“雖然他的一些作為,多半不太妥當,但他確實是真正堅定的問道者。而有些人說是為了問道,卻把道變成任由解釋的玩具,怎麽對自己有利怎麽來,所謂排斥異道,實則是權爭的遮羞布,可謂問道麽?”
薛牧眯起了眼睛。當年自然門之變,似乎即將要徹底展現在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