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秦寓的大門外,却幷沒有停下, 而是從大門長驅直入, 然後在二門外停了下來。
素梨下了馬車, 又轉身接過二白抱在懷裡, 讓玉秀扶了陳二姐下車, 一家人進了二門,繞過影壁往正房堂屋走去。
王四兒是先過來打前站的, 笑嘻嘻引著素梨和陳二姐往前走, 道:「家裡都收拾好了,太太和姐姐先歇一會兒喝杯茶,再好好看看吧!」
陳二姐沒想到這個宅子如今這麽齊整,把前院齊齊看了一遍, 笑著道:「真好!」
素梨抱著胖乎乎的二白,指著東暗間臥室外面的那兩株玉蘭樹道:「娘, 你看這兩株玉蘭樹, 是我讓人種的,一株白玉蘭,一株紫玉蘭,枝條上已經有不少花骨朵了,估計再過二十來天就開了。」
陳二姐還沒來得及說話,素梨懷裡的二白就跟著咿咿呀呀起來,似乎和素梨對話一般,衆人不禁都笑了。
素梨在二白的胖臉頰上親了兩下,道:「二白, 今晚你和娘要在新屋子裡睡啦!」
二白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咧著嘴啊啊叫,抬手在素梨臉上拍了一下。
素梨:「......」
她的回應是又在二白臉上親了好幾下,把二白親得煩死了。
小孩子真是太好玩了,尤其是這小孩子又不用她天天帶,她只用陪小孩子玩。
待安頓罷好娘親和二白,素梨便和王四兒談正事去了。
今日天氣甚好,雖是早春二月,可是陽光和煦,甚是暖和。
素梨與王四兒一邊往後院走,一邊說著生意上的事:「......上次給蘭亭集送去的貨,蘭亭集有什麽說辭沒有?」
王四兒搖了搖頭:「蘭亭集還是老樣子,就是上次你讓我送去的那幾盒白玉蘭香脂和紫玉蘭香膏樣品,他們覺得很好,想要大批預定。」
素梨笑了:「那是我用姥爺暖房裡的玉蘭花做的,現如今玉蘭花還沒到花期,即使要預定,也得緩一緩,咱們得先確定能收購到大量的玉蘭花才行。」
王四兒想了想,道:「姐姐,我有一個主意,咱們現如今手裡有了現銀,能不能收購一些土地,雇人專門種植各種花卉,派人專門去監督,這樣也能保證花的材質。」
素梨也正有此意,當下道:「我也有這個想法,不過不同的花卉需要的土質不同,而且有的花卉很常見,其實不必咱們自己來種,因此在哪裡買地,種什麽,咱們還得細細斟酌......」
王四兒點了點頭,正要陪素梨回後院的小樓,誰知素梨忽然停住了脚步:「咦?這園子怎麽和先前不一樣了?」
她家坐東朝西,南墻與皇莊的院墻間有一大片空地,上次她揍趙序,就是在這片臨河的空地上揍的。
如今南墻似乎往南移了不少,素梨記得先前那株白楊樹,距離南墻距離很近,如今却很遠。
王四兒忙解釋道:「姐姐,你沒過來的時候,阿保哥讓人重新修了南墻,現如今咱們與皇莊間就隔著這道墻了!」
素梨:「......阿保做事可真麻利!」
王四兒覷了素梨一眼,道:「姐姐,阿保哥還做了許多事呢,他這人慮事實在是周全。」
素梨一聽,忙拉著王四兒去看,這才發現阿保這小厮可真是建房狂魔,她家的前院,原本就是簡簡單單一個前院,如今被阿保改造了一番,往北隔出了一個北院,小厮們居住;往南隔出了一個南院,丫鬟們居住。
她家的後院,也被阿保改造了一番,作坊變得是先前的三倍大,而且臨河還建了座觀景樓。
素梨登上了觀景樓,看著金水河上來來往往的船帆,整個人沉默了下來。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趙舒了,不知道趙舒如今身子怎樣了,晚上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失眠......
王四兒試探著道:「姐姐,阿保哥還沒讓人題樓名呢,說是要等你回來,讓你題寫呢!」
素梨故意嘆息道:「阿保是怎麽知道我心裡的想法的?他做的這些改建,都是我想做而沒來得及做的啊!」
四兒見素梨沒惱,這才放下心來,笑嘻嘻道:「姐姐,阿保哥實在是太愛操心了,我還怕你不喜歡呢!」
素梨大眼睛笑成了彎月亮,抬手拍了拍阿保的肩膀:「傻孩子,阿保把咱們的家建得這樣好,我開心還來不及,如何會不喜歡?」
她脚步輕盈轉了個身:「我這次過來,帶了不少箱貨物,咱們去整理一下,你帶著人往蘭亭集送去,我得陪我娘去姨媽家。」
王四兒忙跟了上去:「對了,姐姐,阿保哥聽說您要買人,他那邊皇莊上有不少,讓您回來了就去選一選呢!」
素梨已經在下樓梯了:「好啊!等我從姨媽家回來就過去!」
趙舒這會兒正在青衣衛衙門。
朝廷新近從滄州調了戍邊多年的老將姜石回京擔任兵部尚書,趙舒剛與姜石做了交接,又開始處理青衣衛的事務。
他計劃先親自管一段時間,待選出合適的人選後,就開始退居幕後,不再管具體事物。
青衣衛如今雖然沒有正統領,却有五位副統領,各自有負責的區域,這會兒正在一同向趙舒回話。
趙舒聽罷他們的回話,單獨留下了負責京畿的副統領王晗。
待衆人退下,阿壽拿出一摞卷宗,遞給了王晗。
王晗接了過來,捧在手裡,恭謹地行了個禮:「請王爺吩咐。」
趙舒坐的久了,有些難受,便起身踱到窗前,輕聲道:「你看看這個卷宗吧,若是能接,我把阿壽借給你,協助你調查此案。」
王晗答了聲「是」,立在那裡翻看起卷宗來。
他越看越心驚——這分明是對端王妃李雪芷的調查卷宗,逼死庶母案、毆殺僕人案、賣官案、買凶殺人案、下毒案......
端王妃如何會牽涉進這麽多案子?
在王晗翻看卷宗的「沙沙」聲中,趙舒覺得有些胸悶,推開窗子,發現窗外是一叢迎春花,嫩黃色的花朵盛開在枝條上,頗有些生機勃勃。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素梨。
根據阿喜傳來的消息,素梨今日上午出發來京,這會兒應該已經到秦寓了。
按照素梨的性子,她估計得忙完正事才會想起他,那他就不打擾素梨,晚上再去看素梨好了。
可是想到還不能立刻見到素梨,趙舒心裡一陣鬱悶。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麽多事要忙......
這時候王晗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的聲音低而堅定:「王爺,屬下願意接手此案。」
趙舒轉身看向王晗:「王晗,這件事牽涉甚是深廣,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你得罪的可是朝中的大人物......你確定你願意接手此案?」
王晗此人,能力很强,却一直不能得到該有的提拔,因爲王晗做事,心中自有底綫,這個底綫便是他的正義感。
而趙舒之所以看中王晗,看中的便是王晗內心深處始終堅守的正義感。
王晗神情肅穆,恭謹行禮:「啓禀王爺,屬下不怕死,只想爲我大周撥去烏雲,重現湛湛青天。」
趙舒深深看了王晗一眼,道:「阿壽,你與王副統領詳細說一下案情。」
這個案子王晗若是能够堅守正義,認真查案,他必會提拔王晗。
安排好這件事,趙舒有些疲憊,便乘了大轎離開青衣衛衙門,出城往皇莊而去。
阿保早和沈寒之在皇莊清波樓等著了,待大轎停穩,忙上前攙扶了趙舒下轎。
趙舒閉目躺在錦榻上。
沈寒之給他做著按摩,阿保則用流水碧香爐焚著藥香。
不知過了多久,沈寒之低聲道:「王爺睡著了。」
阿保忙展開錦被,輕輕搭上,道:「王爺夜間還是失眠,這些日子他也的確太忙了......不過秦姑娘回來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沈寒之點了點頭,收拾了藥箱,退了下去。
作爲名醫,沈寒之其實也是有些迷惑的:王爺平常睡眠極差,爲何只要和秦姑娘在一起,就能睡得極好,而且精神健旺?
難道秦姑娘就是醫王爺的藥?
待趙舒醒來,外面已經黑透了,清波樓內沒有點燈,籠罩在黑暗之中。
趙舒終於醒了過來。
眼前滿室黑暗,趙舒心情有些差。
他昨夜失眠,差不多一夜沒睡,今日又一直在處理公務,著實有些支撑不住了。
過了一會兒,趙舒覺得清醒了一些,這才用手撑著錦榻,打算起身。
正在這時,旁邊有人伸出手臂,橫在趙舒背後,要扶趙舒起來。
趙舒最厭惡這樣的身體接近,伺候他的小厮最多隻敢攙扶他的胳膊,他當即蹙眉道:「下去!」
那人却一下子抱住了他。
趙舒在發作前一瞬,聞到了熟悉的體香,感受到了素梨柔軟的身子,他原本如綳緊的弓弦似的身子一下子放鬆了下來,聲音帶著委屈:「素梨,你怎麽才來......」
素梨笑嘻嘻道:「我這不就來——唔唔——」
剩下的話全被趙舒給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