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上前把程志遠扶了起來:“志遠,別的都不重要,一定要平安回來。”
“您放心,一定會的,孩兒還要喝樹兒的喜酒呢。”程志遠看向筆挺站著的兒子,“樹兒,替為父好好照顧你祖母和姑姑。”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程樹對父親的隔閡已經消失,神色凝重點頭保證。
程志遠一拍程樹肩頭:“臭小子,這麽苦大仇深幹什麽,你爹是賺錢去了,又不是挖煤去了,等爹給你多賺點聘禮回來好娶媳婦。”
程樹咧嘴笑:“用不了那麽多聘禮。”
程志遠一掌拍過去:“傻小子。”
要不是有長輩做主, 傻兒子估計就是打光棍的命了。
程志遠又看向韓寶成與林好夫婦。
林嬋如今月份大了, 沒讓她來。
“寶成,世子,伱們都是好孩子,我就不多說了,把家裡照顧好。”
二人齊聲道:“您放心,家裡有我們。”
程志遠點點頭,這才看向林氏。
若是以前,林氏不會想太多,但是現在義兄把她放在最後敘話,就品出幾分滋味來。
“婉晴,義母就辛苦你照顧了。”
林氏從來哭笑肆意,這一刻卻覺得笑得有些艱難:“我照顧母親是應該的,倒是大哥,漂洋過海一定要保重。”
“我會的。”程志遠深深看著她, 千言萬語還是留在了心裡, 最後隻道,“那我走了。”
眾人佇立在岸邊,看著程志遠登船。
那是一艘雄偉的四層巨船,顯得人螻蟻般渺小。
而比起遼闊的江河, 無垠的大海,這船又顯得渺小起來。
老夫人看著不開竅的閨女心中一歎,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喃喃自語:“天威難測,長路漫漫,也不知再回來是何日了。”
林氏心頭一震,行動比想法快一步,追著高喊:“大哥!”
程志遠登船的腳步一停,轉了身大步走向林氏。
“婉晴,還有事?”
林氏拽下貼身戴的平安扣拍在他手裡:“這個你戴著,保平安的。”
溫潤的玉扣入手,還帶著對方的體溫,程志遠驚愕看著林氏:“這個給我?”
他太久不在京城,不知道意思是不是變了,他年輕的時候,贈平安扣往往是情人之間。
“當然是給你的,快走吧,早去早回。”林氏不是忸怩的人,雖腦子一熱把平安扣給了程志遠, 清醒過來後卻不後悔, 更沒有找借口掩飾。
給了就給了, 他能平平安安回來就行。
“婉晴,你知道這個的意思吧?”程志遠用力握緊玉扣,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林氏臉一熱,瞪他一眼:“我這麽大人了能不知道嗎?你別磨磨唧唧的,趕緊走。”
程志遠嘴角越咧越大,眼亮得驚人:“好好好,我這就走!”
他轉身走了一步又轉過來,理智死死阻止他去擁抱眼前這悄悄喜歡了半生的人,壓抑著澎湃的喜悅留下一句話:“等我回來!”
船隊揚帆起航,漸漸消失在送行的人視線裡。
林好看看笑得合不攏嘴的祖母,再看看有些不自在的母親,生出一個猜測:她好像要有爹了?
隨著程志遠離去,將軍府回歸平靜,圍繞海上貿易的各方利益重新洗牌分割步入正軌,文武百官的注意力也從這上面收回,轉到了宮裡。
算一下時間,快到吳貴人臨盆的時候了。
吳貴人這一胎是男是女,牽動著無數人的心。
這日天有些陰,由宮女扶著在花園中散步的吳貴人擔心突然落雨,慢慢往回走。
沒有什麽比肚子裡的孩子還重要,由不得她不小心。
一群人簇擁著吳貴人剛剛回到寢宮,吳貴人就發作了。
穩婆是早就準備好的,一共六個,幾名各有擅長的太醫更是在兩個月前就處於隨時待命的狀態。
正在上朝的泰安帝聽到內侍小聲稟報,立刻結束朝會匆匆趕往吳貴人住處,留下眾臣面面相覷,湊在一起猜測。
“這還是第一次吧,皇上朝會沒結束就走了。”
“看來是那位娘娘有動靜了。”
“到日子了?”
眾臣散了朝,心思卻留在了宮裡。
吳貴人暫時沒有提位份,但早就搬進了離乾清宮很近的華安宮,所有人都知道等吳貴人誕下龍子,就會成為華安宮的主人。
這個時候,華安宮中忙而不亂,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泰安帝在這樣的氣氛中負手而立,眼睛緊緊盯著房門。
他許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緊張了,屋裡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對他太過重要。
莊妃也來了,默默站在泰安帝身邊,識趣沒有出聲。
可能是沒有兒女的緣故,她十分希望吳貴人能順利生產。
大周皇室,太需要一個皇子了。
產房內,吳貴人喊個不停。她是初產婦,哪怕有最有經驗的穩婆耐心指導,還是不太順利。
天黑了,在莊妃的勸說下,泰安帝去了華安宮的正殿中休息,每隔一刻鍾就有內侍進來稟報產房那邊的情況。
“怎麽還沒生下來!”泰安帝臉色沉沉,滿心焦灼。
莊妃溫聲勸:“皇上別急,生孩子都是這樣,沒有那麽快的。”
“是麽?”泰安帝巴巴問。
看著快五十的皇帝罕有流露出的忐忑,莊妃心中一歎,安慰道:“妾當年生產的時候,也是這樣。”
“那就好,那就好……”泰安帝喃喃。
初冬夜涼,泰安帝毫無休息的打算,一直等到半夜,突然聽到一陣驚呼。
這在規矩森嚴的皇宮十分罕見。
泰安帝心頭一跳,大步往外走,迎面遇到了急急來報的內侍。
“怎麽了?”
內侍腿一軟跪下,戰戰兢兢開口:“回,回皇上……”
泰安帝顧不得聽,快步走到了產房外。
產房靜靜的,既沒女人的喊聲,也沒嬰兒的啼哭聲,隨著泰安帝到來黑壓壓跪了一片。
“吳貴人怎麽樣?”
一旁跪著的人低著頭回答:“娘娘昏睡過去了。”
“那……孩子呢?”泰安帝從沒覺得,問出一句話也需要勇氣。
門開了,穩婆抱著一個繈褓走出來跪下,臉色慘白如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