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圍繞在浴室之外的數團黑色霧狀體,顧淮是暫看不見沒錯,但跟在他身後出來的人在第一時刻就察覺到了這些冰冷存在。
見面就是不由分說的攻擊,儘管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晏臨而言並不構成威脅,但他仍是微眯起狹長眼眸,先將前邊的青年拉回到最近距離的保護範圍裏,然後再抬手扔出幾個禁錮法術。
“是發生了什麼……?”顧淮帶著些遲疑問出這句話,他雖然看不見剛才具體發生了什麼,然這一番動靜他卻多少是能感覺到的。
說話期間,顧淮按著自己的感覺把視線慢慢移到一處空無一物的地方,在未開天眼的情況下,他準確地對視上了正用緊張情緒注視著他的數團黑霧。
其實這種感覺對顧淮而言並不是第一次體會到,近幾天來,他有時候也會覺得在自己周圍好像有什麼人在看著他,而且不止是一個人的視線。
在這些視線裏沒有感受到任何惡意,只有一種被‘看護’的感覺,這讓顧淮想到自己的家人們。但以與普通人類無異的視覺,顧淮之前確實沒法在周圍發現什麼有意窺探他的人,只能把這當成是自身心有念想才產生的錯覺。
禁錮術法對魘族的成效不大,這是由魘族的陰性屬性決定的,加上它們正怒氣高漲,掙脫起束縛來就更加迅速了。
晏臨沒使用攻擊術法是有意捉活的,在聽見青年的問話時,他本來是準備要出聲回答,但由對面魘族傳遞過來的意識言語就讓他微僵住了身體。
“我沒有……偷看。”忽然受到一番彷彿來自于青年家長的指責,晏臨手上幾乎醞釀完成的術法驀地消散,在微僵著身體的情況下語聲冷淡地反駁。
確實這些魘族的怒氣是針對他而來,而對被他拉近身邊的青年則表現出了保護欲。看清楚以上兩點,晏臨就沒辦法再對於自己前邊的這些魘族動手,甚至任由後者對他進行攻擊而不還手。
晏臨的軀體無論是物理防禦還是術法防禦都極高,即使這樣打不還手,對他進行攻擊的魘族也始終無法破除這層防護。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展讓在一旁看不見情形的顧淮未及預料,‘偷看’這個關鍵字讓顧淮微抽了下眼角,他好像有點明白現在是正發生著什麼事情了……
憑著一種直覺,顧淮把手抬起放到半空中,然後做出個順摸安撫的動作。以顧淮的眼睛看,他這是在摸空氣,但他確信自己這次的感覺不會有錯。
“別生氣了……”手底下完全沒有摸到實質物體的感覺,顧淮邊安撫著還給自家啾啾說了句好話,“他確實沒有偷看。”
身上被連砸了十數道攻擊也沒有做出反擊行為的晏臨在這時抿了抿唇,他能看見前邊那些原本對他敵意滿滿的數團黑霧在青年的撫摸下安靜了下來,也停下了對他的攻擊。
他沒有偷看,他只是……光明正大地在看自己的心愛寶物。自己的行為是被青年允許了的,晏臨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剛才他在浴室裏看著對方的時候,對方並沒有開口要他出去。
能接受青年撫摸的位置只有一個,此時聚集在同一處地方的團狀黑霧爭著擠開周圍同伴,儼然是內部爭奪了起來。
“我要怎麼樣才能看見你們?”顧淮帶上些期望神情溫聲詢問。想要見到的家人們原來已經陪在自己身邊了,終於發現這一點,顧淮現在非常希望能夠見到對方。
無論家裏人是以什麼形態存在的,顧淮都並不介意,只要能再見到就很好了。
“需要開天眼。”晏臨在旁邊代為回答。
未開天眼的人既不能看見魘族,在觸碰到魘族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實質感覺,聲音自然也是無法聽見的。
可以說對普通人而言,魘族就像不存在的事物一樣,但後者如果有心,可以對前者做出無形的攻擊行為,像之前某人當眾摔倒的那次事件就是如此。
“開天眼……需要準備什麼嗎?”顧淮微停下動作,把目光移到旁邊人身上。顧淮對‘天眼’這詞不算陌生,在原世界裏,他作為編劇也算是接觸過許多風水靈異類題材的劇本了。
晏臨搖了搖頭,在被青年注視著的情況下,他抬起一隻手覆于青年的雙眼之上,過了不到短短幾秒以後收回。
顧淮雖然停下的撫摸的動作,但並沒有放下手,而在旁邊人把覆在他眼上的手收回的一刻,他手底下就忽然有了摸到實質物體的感覺。
“吱吱——”看起來是圓乎乎的好幾隻黑色煤球團,雖然這些魘族已經很努力想要凝出完整形體來,但以它們目前的能力還並不能做到。
天眼一開,和幾雙圓溜眼睛對視,顧淮不禁微愣了下。在他眼前的這些圓團就像一隻只黑煤球,耳朵、嘴巴什麼的被覆蓋著都看不見,就一雙圓溜溜的暗紅色眼睛格外顯眼。
“算是新生的魘族,暫時還沒有化形能力。”晏臨用他的冷淡聲音低緩解釋,同時也說出讓他覺得困惑的地方:“它們被你吸引,所以跟在你身邊保護,但我不清楚個中原因。”
明明自身誕生時間也沒多久,卻彷彿一個個都以青年的家長身份自居,像看護自家小孩一樣保護,這實在是非常令人費解的情況。
“吱嗚。”都往青年身上蹭著,這些正處幼年期的魘族用意識所傳遞的字詞是……王。
一、二、三、四……有四隻,顧淮勉強把這四團黑煤球樣的魘族一起抱住,然後才把從晏臨口中聽見的陌生名詞重複了一遍:“魘族?”
當前的位面世界太過奇幻,聽起來像是有很多不得了的非人類種族,顧淮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還是太少了。
晏臨輕頷下首,這時將狹長好看的雙眸微微垂落些許,冷淡質感的聲音再次響起於房間裏,“對一般人而言,魘族和鬼魂差不多,但兩者實際有很大差別。”
“魘族是自上古時期就存在的種族,存在方式和‘鬼’確實很像。不同的是,魘族有能力主宰自己的輪回,他們可以自由選擇是否轉世投胎,為人時可保留過往記憶,修為不變,而死後再次回歸以魂魄方式存在。”說到這裏,晏臨把目光投放在青年懷裏的四隻黑煤球團身上。
魘族非常難以徹底殺死,所以之前敖祺即使看出來在顧淮身邊的魘族還只在幼年期,也依然保持著一定忌憚。在魘族,投胎就跟玩兒似的,想投就投,不想投就繼續當鬼,敖祺可一點不想惹上這麼個種族裏的人。
“但我應該不是魘族……”顧淮現在能聽見抱著的四隻煤球團給他傳遞的意識言語,是讓他感覺還頗為熟悉的稱呼,但顧淮不明白為什麼這些魘族會稱他為王。
晏臨沒有否定青年的說法,低沉嗯了一聲之後道:“阿淮身上是鯤的血脈。”
不是純血,青年只繼承了一部分血脈,所以不容易辨認。再者鯤鵬殞沒已久,是天地間只得一隻的上古神獸,像敖祺這樣的新生晚輩根本沒機會見識。
王。睜著圓溜眼睛的幾隻黑煤球團非常享受被青年抱在懷裏的體驗,吱吱叫著的同時,它們安分地沒怎麼亂動,希望青年能多抱它們一會。
青年是極陰之體,這對魘族而言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管怎麼樣,反正確認了抱住的幾隻黑煤球團是自己的家人,顧淮也就暫時不想去多管其他的了。他低下頭,用臉頰蹭了蹭懷裏的幾隻,雖然這些魘族並沒有體溫,可顧淮依然覺得自己是有感受到溫度的。
“吱——”如果能早點化形就好了,現在去投胎又來不及。儘管還處在他人眼中的幼年期,這些魘族也已經是該懂的都懂了,要能化形才能更好保護自家王。
發現不能光顧著安撫懷裏的幾隻,顧淮低咳了聲,也抬手去摸了摸旁邊悶聲不吭望了他許久的人的發頂。而也恰在這時,顧淮終於瞥見了被對方拿在手上的手機。
憑藉過目不忘的的記憶裏,顧淮對這部手機還是很有印象的,他記得這該是敖祺的手機,閃亮亮的手機殼非常鮮明。
之前在浴室裏,顧淮還疑問自家戀人為什麼能這麼巧合又準確地找過來,到看見這部手機的這一刻,顧淮瞬間領悟了原因。
“敖祺……?”顧淮這一聲的本意是想詢問兩人的關係,但就在他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顧淮看見在自己眼前面容冰冷俊美的男子微眯起了雙眼。
而于此同時,顧編編還聽見一記微不可聞的冷淡哼聲,來自意識空間裏,聲音的主人是自家系統。
顧淮微愣了下,他家啾啾和他家系統怎麼都這個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