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和鄒先生一談又是一天,天黑前讓人去浩夜堂給鄭繡傳了個信兒,便逕自回去了。
他來慶國公府一天了,鄭繡也沒見到人,她不禁有些好笑,等薛直回來就說起了這件事。
薛直道:「岳父能跟鄒先生投契,也是難得。你要這麼想,近水樓臺先得月,說不定阿譽拜入鄒先生門下就簡單了。」
鄭繡凝眉:「也不知道爹怎麼想的,我還想同他商量商量呢,他倒好,一天都見著人影。」
「這不急,反正鄒先生要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岳父估計也會常來,此事從長計議。」
鄭繡可不想讓他爹一個人計議,萬一他爹跟薛直是一個想法,不聲不響就讓弟弟拜師了。這可如何是好。
因而隔天鄭繡就讓薛直的小廝在前院守著,讓他爹務必先到浩夜堂來一趟。
鄭仁這天帶著鄭譽一起來的,被小廝攔下後便徑直來了浩夜堂。
當時鄭繡正跟薛直薛劭一起用朝食。
他們來了,鄭繡站起身,「爹你來的這樣早?你們可用過朝食了?我讓人添兩副碗筷。」
鄭仁道:「不用,我和你弟弟吃過了過來的。」
鄭繡又去看鄭譽,鄭譽一大早就被他爹從床上拖了起來,還沒睡醒,迷瞪著眼睛。
鄭繡便對他道:「阿譽,姐姐這兒有新鮮的酪漿,你再喝上一碗,和阿劭說說話。」
鄭譽應了一聲,乖乖地坐到了飯桌前。
鄭繡便引著鄭仁去臨床的炕上坐了下來,讓茗慧上了茶。
「爹今兒個怎麼把阿譽帶過來了?」
鄭仁道:「昨兒個跟鄒先生提到了阿譽,鄒先生便說讓我帶阿譽過來讓他瞧瞧。」
鄭繡便壓低聲音道:「爹難道是想讓阿譽拜入鄒先生門下?」
鄭仁道:「若是鄒先生願意,那自然再好不過。不過就怕阿譽入不了鄒先生的眼。」
「那如果鄒先生真的看上阿譽,爹就捨得讓阿譽隻身在外,我聽阿直說,鄒先生還會帶著弟子四處雲遊,一年半載或三年五載才能回家一次……」
鄭仁此時的想法卻和薛直不謀而合,道:「到底是對他有益的,年少時吃點苦又算什麼。別說三年五載回來一趟,就是十年八載學成後再回來也使得。」
見他已有了主意,鄭繡便不再勸了,道:「那爹你和阿譽說了沒有?他是怎麼想的?」
「八字還沒有一撇,我同他說什麼。等鄒先生真的看上了他,難道還由得他胡鬧反悔不成?」
鄭繡咬了咬嘴唇,道:「阿譽如今也大了,您不同他商量總是不好。不然這樣,您先去鄒先生處,我同阿譽說會兒話,再讓他過去?」
鄭仁點了點頭,不再耽擱,起身回了前院。
薛直已經用好了朝食,出門上值去了。
他們倆一走,鄭譽和薛劭就鬆了規矩,放了筷子,問鄭繡方才同鄭仁說了什麼。
鄭繡看著兩個他們,這都是她捧在手心裏呵護著的孩子,又都十分乖巧,便不瞞他們,說:「你們的爹,都有讓你們拜入鄒先生門下的意思。他們不方便同你們說,就由我來和你們商量商量。阿譽,阿劭,你看你們可願意?」
鄭譽和薛劭都是最近才聽說了鄒先生的大名,知道他是當世受人尊敬的有大學問的人。
鄭譽先開口道:「姐姐,那是不是就像從前跟著先生上課一樣,再多個老師?那肯定好啊,爹說鄒先生的學問可淵博了,跟著他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薛劭也道:「對啊,聽說咱們府裏這兩天登門拜訪的那些人,都是想讓鄒先生收學生呢。」
鄭繡凝眉,「的確是好事。可是跟進學堂拜先生不同,跟了鄒先生,那邊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會把你們帶走,很久才能回家一趟。」
「多久是多久?」鄭譽問。
「起碼得一年半載。」
鄭譽和薛劭這就不願意了。鄭譽打小就沒離開過家人,薛劭雖然跟著薛直多年在外,可他跟他爹可從來沒離開過。鄒先生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他們怎麼會願意為了他背井離鄉,離開家人呢?
鄭譽立馬表態道:「姐姐,爹的學問也很好,我跟著爹好好學,你們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
薛劭也道:「娘,我覺得府裏的先生教的挺好的,我也能學到很多東西。我也不想離開家,離開你們……」
他們的反應就在鄭繡的預料之中,不過鄭仁和薛直才是兩個孩子的大家長,若是他們執意如此,她也沒有反對的餘地,便只好道:「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鄒先生的眼光那必然是十分高的,咱們也不用未雨綢繆。真要讓鄒先生看上,那也是咱們的光榮不是?」
鄭譽和薛劭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鄭繡又是一陣勸慰,總算讓兩個孩子沒那麼反感了。
*
不久,鄭譽就去前院找他爹,薛劭去書房上課,鄭繡則去了長風苑看望貴和長公主。
薛劭心裏擔心鄭譽就這麼被帶走,上課的時候便有些心不在焉,被先生看了出來,罰他在門口先站一刻鐘。
薛勉在上課中途謊稱自己要出恭,溜了號。出了門就看在在隔壁書房門外發展的薛劭。
「薛劭,你今天做了什麼壞事?」薛勉有些幸災樂禍地打趣道。
薛劭卻沒有說笑的心思,板著臉道:「我心裏有事,上課走了神,就讓先生罰了。」
薛勉瞧了瞧他的臉色,走近道:「你有什麼心事?和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薛勉向來鬼點子最多,滑不留手的,薛劭便把他招到身前,附到他耳邊道:「咱們府上的那位鄒先生你知道吧?」
薛勉點點頭。
薛劭便繼續道:「我娘說,我外公和我爹想讓我和阿譽拜入鄒先生門下,當他的入室弟子呢。」
「那不是好事?」薛勉詫異,「我大哥說外頭不知道多少人這麼想呢。你和鄭譽要是真能當鄒先生的弟子,我還替你們高興呢。」
「唉,你不懂。鄒先生會帶著弟子四處雲遊,很長時間都不能回家呢。我和阿譽都不想離開家裏人……」
「很長時間那是多久啊?」薛勉也問了一樣的問題。
薛劭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好幾年吧。」
「這麼久。那你外公和你爹可真夠狠心的。」薛勉嘟囔著,忽然想到了什麼,提高了聲音道:「糟了糟了,我大哥說今日下午也帶我去拜見鄒先生,難道他也是想把我送走?!」
薛劭便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眼神默默看著他。
「我的親娘誒!我娘就算是鄒先生半個底子,我要是再拜入鄒先生門下,這家裏的輩分怎麼算?可亂死了,亂死了……」薛勉苦著臉不住地叫喚。
「唉,」薛劭又忍不住歎氣,「也不知道鄒先生會看上我們中的哪個。」
「我不想走,我也不想你們走。」薛勉道。然後他皺著一張笑臉想了片刻,忽然狡黠一笑,「我有主意了,你附耳過來,我說給你聽。」
薛劭便又湊了過去。
薛勉一通嘀咕完,薛劭猶豫道:「這能行嗎?」
薛勉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照著我說的的做,肯定能行!」
「那大人們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生氣就生氣唄,反正木已成舟,大不了挨頓罰。」
薛劭這才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