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繡還記得自己嫁給薛直的時候,也是枯坐了一天,肚子餓得不行。還好是小地方出嫁,規矩不算繁瑣。她奶奶那時候還能給她送點東西吃。眼下王晗語嫁入慶國公府,貴和長公主肯定是不會料理她這些的。她已經提前讓人準備好了蓮子蓉方脯,翠玉豆糕等一些小糕點,都做成小小一個,一口一個正好。
見她在床上坐穩後,便著人端了上來。
「你先吃些糕點,墊墊肚子。」
王晗語確實肚子餓了,這天她天不亮就起來了,也就上妝前隨便吃了些東西,後來忙活了一上午,連口水都沒能喝上,倒是前頭哭了一通,眼下嗓子乾的難受。
準備也讓人準備了竹制吸管,插在茶碗裏讓人一併端了上來。讓她就著茶水,吃了一些糕點。
糕點可以多吃,茶水卻是不能多喝的。不然回頭穿著一身新娘的行頭出恭那可是非常麻煩的。
王晗語也知道這點,喝了幾口茶水,就不再碰了。
肚子裏有了東西,總算好受不少。
王晗語的嫁妝大床非常大,她坐在正中間,兩頭不靠,還必須頂著沉甸甸的鳳冠挺直背脊。
鄭繡替她累得慌,便站在她一邊,讓她稍微靠著自己歇息會兒。
王晗語感念她的善意,小聲道:「您也忙了許久了,快去用席吧。」
鄭繡笑了笑,道:「沒事,女眷有公主招待著呢,我本就沒什麼事兒。」
王晗語在紅蓋頭下笑了笑,「我現在不方便行禮,回頭一定好好謝謝您。」
「說什麼客氣話呢,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鄭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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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裏,貴和長公主招待前來賀喜的女眷們。
等人到齊了,都落座了,快準備開席了,貴和長公主掃了一眼,便轉頭問秋蕊道:「鄭繡呢?怎麼好一會兒不見人?」
之前鄭繡自動請纓去新房裏安置王晗語,新娘進門都快半個時辰了,卻到現在還不見人回來。
秋蕊小聲回稟道:「二太太方才讓人來傳話了,說在新房裏陪世子夫人一會兒,讓您不用等她。」
「誰等她了。」貴和長公主道,「開席吧。」
秋蕊應下,讓人準備傳菜。
貴和長公主身邊坐的是其他幾位長公主、公主,幾人也算是有話可說。
席面上了快一半,貴和長公主又轉頭輕聲吩咐秋蕊道:「讓廚房單獨置辦一些飯菜,送到西雅苑去。」
王晗語身著新娘大裝,自然是不方面吃飯菜這類的東西的。這自然是為了鄭繡準備的。
秋蕊了然地笑了笑,應下後便著人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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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繡在新房裏站了會兒,腿腳倒是有些酸軟。
新房裏也沒個能坐人的地方,想著王晗語肯定比自己還辛苦,她也不好說什麼。
她正跟王晗語有一句沒一句地攀談著,外間有丫鬟進來通傳道:「二太太,公主讓人送了飯菜過來,已經放在廂房裏。」
下人們也不傻,知道飯菜是貴和長公主特地給鄭繡準備的,便沒有直接送進來。她們到底還是向著貴和長公主的,知道貴和長公主不喜歡這新進門的世子夫人,自然不會上趕著來討好。
鄭繡便轉頭問王晗語道:「要不要讓人給送進來?我喂你用一些?」
王晗語道:「不用了,您快去吧,我不方便用的。」
鄭繡也不多說,讓茗慧留下看顧一些,她則移步去了廂房。
西雅苑的廂房也是剛拾掇出來的,只是光是大件傢俱,一應擺設卻是沒有的。
飯菜也都是席面上的那些,有肉有菜有湯,因為做的多,就不如平時吃到的精緻。
鄭繡倒也不講究,就著菜飛快地吃完了一碗飯,讓人把碗筷送回了廚房,再讓人去給貴和長公主道了謝。
貴和長公主正在忙著待客,聽到鄭繡還特地讓人來跟自己道謝,唇角不由彎了彎,然後又吩咐傳話的丫鬟道:「跟她說,下午沒事要麼過來幫我招待客人,要麼就回浩夜堂睡覺去,別一直待在新房裏,咱們府裏又不缺她一個服侍新娘子的人。」
丫鬟應下,又帶話去了西雅苑。
那時鄭繡已經吃過飯又回到新房裏。
跑腿的丫鬟來了,茗慧出去聽了信兒,便進來在她耳邊轉達了。
貴和長公主這話的意思真是再明顯不過了,就是不希望她往王晗語前頭湊。
鄭繡也知道貴和長公主就是這樣的人,前頭她不喜歡阿劭,自己不知內裏地跟阿劭親近,她就連自己一起厭了起來。眼下她不喜歡王晗語,自然也不喜歡自己同王晗語親近。
可是看王晗語孤零零地坐在大床上,屋裏雖然還有諸多慶國公府的下人,但那些人都知道貴和長公主的不喜,別說殷勤地服侍,就連個正眼都不往王晗語身上瞧。王晗語倒是有兩個陪嫁丫鬟,可一進門,就被其他人擠到了門外站著,就算有心也是無力。她覺得心裏怪不落忍的。
成親這種事,一輩子就這麼一回,她想了想,下了決定,貴和長公主不喜就不喜吧,總不能讓王晗語第一日嫁到慶國公府就受氣坐冷板凳。於是她便沒走,而是留了下來。
這一留,就留到了黃昏時分,要舉行婚禮了。
喜娘笑呵呵地進來傳話,鄭繡便跟喜娘一人一邊,扶著王晗語出了西雅苑,去了前頭正堂。
正堂裏站滿了賓客,地位高一些的還能有個座兒,稍微差一些的便只能站著看行禮了。
鄭繡把王晗語引到了薛勤身邊,看著喜娘把紅綢遞到了兩人手裏,便功成身退,站到了坐在上首的貴和長公主身邊。
貴和長公主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指了緊靠著自己的下首位置,道:「坐著去,別站在這裏打眼。」
鄭繡笑眯眯地道了謝,還別說,站了半天,她還真是站不動了。
薛直就在她另一邊,看她坐下了,唇色有些發白,便道:「怎麼臉上這樣差?快喝些茶水潤潤。」說著伸手碰了碰那茶盞,覺得已經發冷,便轉頭讓丫鬟換了新的。
屋裏正中間,薛勤和王晗語已經開始拜堂。
在司儀的唱吉中,兩人拜完了天地、高堂,最後徐徐對拜,禮也就成了。
鄭繡喝著熱茶,臉上是由衷的笑意,她如釋重負地想,今日自己算是幫王晗語過了第一天,以後的日子終究還是要看她自己了。
喜娘又把王晗語送回了洞房。
賓客們由下人引著出了正堂,分別去席上落座了。
薛直也是在前院忙活了大半天,此時才跟鄭繡見到,一時倒也不急著走了,在鄭繡的寬袖下拉著她的手膩歪道:「看你累得很了?白日都忙什麼了?」
鄭繡輕輕掐了掐他的手心,「沒忙什麼,晚上再同你細說。你也快去忙吧。」
薛直又在她掌心裏撓了撓,「好,那我去忙了,你也顧著自己身體一些,別再累著了。」然後才理了理衣擺站起身。
貴和長公主無語地看著兩人膩歪,等薛直走後,鄭繡一轉臉就看到她在看著自己。她臉上一紅,站起身道:「我扶您去花廳吧。」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由她扶著起了身。這是她心裏在想,怎麼以前會覺得鄭繡是個要跟自己打擂臺那麼一個呢,分明就是個小女人,還是傻傻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