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鄭仁回家後,薛直便同他到屋裏說話。
這一說,兩人連夕食都沒有出來用。
此次,薛直不再隱瞞,將自己出身慶國公府的事都說了,連家裏祖上做什麼的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鄭仁之前已經隱隱猜到一些,但聽到他勳貴地身份還是嚇了一跳。這樣顯赫的家室,足以讓人望而生畏。這樣清楚地知道後,他沒有放下心來,一顆心反而更加懸著了。
「你家裏的情況,你同阿繡說了?」
薛直搖搖頭,他還沒想好怎麼和鄭繡說。即便是歷經世事的鄭仁,知道了都是這樣的反應,他怕嚇壞了他的小姑娘。
鄭仁道:「恩,你好好同她說,別嚇著她。」
薛直道:「我回京前會同她說明的。還有一件事……」他頓了頓,「不知道岳父可同意阿繡跟我回京?」
鄭仁蹙眉不語。
薛直的心就往下沉了沉,他的意思恐怕是不同意。想來也是,當初自己和鄭繡的婚事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要把鄭繡從他身邊帶走,還遠到京城,他自然是捨不得的。
這件事,怕是還要從長計議。好在他並不急於一時。
*
薛直思前想後,也不知道怎麼該同鄭繡說家裏的情況。
鄭繡呢,也同樣苦惱,一方面自然是想的薛直的事,另一剛面,愁得是不知道怎麼同薛劭解釋。
薛直他大嫂來的那天,沒有跟他說話,他就已經十分失望了。若是他知道他爹要自己先回去,不知道心裏該怎麼難受呢……
這天兩人早早地洗漱後歇下了,躺在炕上,兩人在黑暗中都一點睡意也無。
「我……」「你……」兩人突然同時打破了沉默。
「你先說吧。」薛直道。
鄭繡這才道:「你想好怎麼和阿劭說了嗎?」
薛直卻不知道她為何這樣問,「我此去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很快就能回來接他。」他以前也不是沒有出過門,不過是比平時出門時間長了些,兒子在鄭家有鄭家人照看著,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同他交代或者替他擔心的。
鄭繡歎息道:「這怎麼一樣,孩子的心思最是細膩敏感了。你沒有一起帶他回去,他總是要多想的。」
薛直沉吟道:「那我回頭同他好好說說吧。我也有話要同你說,我家裏……情況稍微複雜些。」
鄭繡靜耳聆聽。薛直這才把家裏的情況給交代了。
鄭繡久久不能言語,縱然是早有心理準備,卻同樣心驚與他的顯赫家世。他總算是明白薛直為什麼決定先回去看看了,這些勳貴世家看起來花團錦簇,內裏卻盤根錯節,十分負責,更是牽動著京城的局勢。他離家那麼久,怕是對許多情況亦不算瞭解了。
薛直想了想,又繼續解釋道:「我家祖上都是軍功出身,跟京中老幾家勳貴都結過梁子。從前家裏沒有我,府中又無人支撐門庭,他們不敢對上大嫂的鋒芒,便一直斂而未動。若是我回去了,牽一髮而動全身……」
鄭繡點頭道:「我知道你有難處,你放心,家裏有我在,一定會好好照看阿劭的。等你再回來,一定讓他高高興興的跟你回京。」
那你呢?
薛直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問出來。
他怕鄭繡也像鄭仁那般不願意。
*
月底,薛劭跟著貴和長公主啟程回京。
貴和長公主也沒有再來過鄭家,只是在走的那天,讓車隊在鄭家門口停了一停。
鄭繡帶著兩個孩子送薛劭上了車,目送了他離開。
儘管薛劭此時穿的還是在家時常穿的青布短打,可鄭繡也同樣清楚,自此之後,薛直將不再是她記憶裏那個只會埋頭幹活的獵戶了。
薛劭不哭不鬧地跟在她後頭。
鄭繡心疼她,小聲地道:「別擔心,你爹過段日子就回來了。」
薛劭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他知道自己不該哭的,他爹和他娘都好好地跟他解釋過,京城家裏情況很複雜,有一些壞人虎視眈眈,所以他爹要先回去掃清障礙,安排好一切,然後再回來接他。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是忍不住難過。
「好啦,別難過了。」鄭譽攬著他的肩膀,「你爹,我姐夫,不就是出個遠門就回來了嘛!你別哭鼻子,回頭我告訴二寶,他還會笑話你呢。」
二寶自己就是個大淚包,誰笑話誰啊,薛劭這麼想著,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好啦,都高興點。」鄭繡一手拉著一個往屋裏走,努力活躍著氣氛,「想想今天想吃什麼,我都給做。」
「炸豬排!」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道。
……又是炸豬排,就不能換個花樣麼。鄭繡無比頭疼,都吃這麼多回了,怎麼還是吃不厭。
鄭繡無奈地笑著應下,「好,炸豬排就炸豬排,一會兒就錢嬸子去割肉,把你們兩個小饞貓都給喂飽!」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就把離別的愁緒拋諸腦後。
*
薛直的離開,似乎並沒有對鄭家造成什麼影響。
每天鄭繡依舊每天早起起來做好朝食,等家裏人都起來了,一家子聚在一起用在了朝食,鄭仁和兩個孩子出門,二老在家裏曬曬太陽,聊聊天,鄭繡和錢嬸子做做家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如果說非要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天黑後,鄭繡回覺得屋裏冷冷清清的。
也再沒有人在她洗過澡後,主動搶著要幫她擦頭髮。
靜下來的時候,她也會想,希望日子過得快些,再快些,這樣薛直便能很快回來。可同樣的,她又想日子過得慢些,再慢些,因為她到現在還沒有想好,如果到時候薛直讓她跟著一起走,她又該如何……或許,他回來的時候,就是兩人分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