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獸有毒,現下他服下雪獸妖丹,但也還需要一段時間休養。
她給他包扎了傷口,終於覺得有些疲憊,正想去一邊休息,謝長寂卻一把抓住她。
她也不知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不由得喚了聲:“謝長寂?”
“別走……”謝長寂緊緊拉著她,緊皺著眉頭,“別走。”
花向晚見他慌亂,遲疑片刻,終於還是留下,反正是他說別走,明早起來,也不是她佔便宜。
她躺在他身側,歪著頭看他清雋的五官,小聲道:“好了,別鬧了,睡吧。我不走。”
說著,她伸手將人攬在懷裡:“我陪著你。”
感覺到她的溫度,他慢慢冷靜。
兩人聽著風雪,閉目入夢。
入夢是大片大片冰雪,謝長寂感覺自己提著劍,茫然走在雪地,他心裡空空的,好似是被人把心挖了出來,他一直在找什麽,一直往前。
無數邪魔異獸撲上來,他在夢中揮劍廝殺。
好冷啊。
他顫顫往前,他感覺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長路,甚至不是絕路。
如果是絕路,他還有走到頭的一天,可這條無邊無際的煉獄長道,卻永無盡頭。
他有些走不下去,也不知道是為何在堅持,直到最後,他看見前方背對著他,站著一位少女。
他停住腳步,少女含笑回頭。
一襲紅衣短裙,手上停著一隻藍色蝴蝶,她笑意盈盈看著他,溫和開口:“謝長寂,你來陪我啦?”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有熱淚盈眶,風雪簌簌,他呆呆看著她。
他沒有勇氣往前,夢裡的他莫名覺得,只要他走上前去,那人就會碎成碎片。
她是幻影,是虛假,是他永不可觸及、卻始終在追求的幻夢。
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彌漫在他的夢中,讓他近乎窒息。
他喘息著,從夢中猛地驚醒,他眼前一片黑暗,毒素似乎擴散在了全身,靈力一點都動用不了,渾身在疼,他沒有辦法從這個噩夢中逃出來,只能激烈喚著旁人:“姐?姐姐?晚晚?謝晚晚?!”
然而沒有人應答。
他聽見旁邊有火聲,外面傳來風雪之聲,他什麽都看不見,空蕩蕩的山洞裡,回蕩著的都是他自己的聲音,好像空無一人。
一瞬之間,夢境和現實交錯在一起,他好像看見花向晚從懸崖一躍而下,他獨行於風雪;好像看到他不斷追逐著一個幻影,又在觸碰時破碎。
是夢嗎?
是真的嗎?甚至於,晚晚這個人,是真實存在嗎?
他分不清,他隻覺得,恐懼徹底籠罩他,他害怕回去,他不想回到他夢中那種沒有結束的煉獄之路,他只能倉皇想去找她,想立刻見到她。
可他雙腿受傷,劇痛讓他沒辦法站起來,他只能用手撐著自己,一步一步往外爬去,呼喚著她的名字。
“晚晚!姐!謝晚晚!”
他一步一步往外爬,傷口被地面搓開,他爬進冰雪,血浸入雪地,一路往外。
他在入骨的寒冷中,僅憑那個人的名字支撐著自己。直到聲嘶力竭,也還不肯停歇。
花向晚回到山洞時,看見洞口拖行向外的鮮血,整個人都懵了。
謝長寂身上帶傷,她想讓他盡快複原,便去斬殺了幾隻雪獸回來,想給他吃了補補。
這些靈獸身體蘊含靈氣,他本就是被他們同宗所傷,吃下去大有裨益。可沒想到她才離開這麽一會兒,竟出了這種岔子?
她趕緊順著血跡往外追,沒有片刻,就找到了埋在雪裡的謝長寂。
她趕緊把人掏出來,謝長寂整個人已經凍僵了,然而在她觸碰他的瞬間,他卻還是一把抓住了她!
“姐?”
他慌亂想要去觸碰她:“是不是你?是不是晚晚?謝晚晚?”
“是我,是我回來了。”
然而對方根本聽不進去,他慌亂摸索在她的臉上,不讓她去看他的傷,花向晚想要按住他,讓他老老實實接受自己靈氣,然而他根本不管不顧,他瘋了一般摸著她的五官,想要抱她,直到最後,花向晚終於妥協,被他一把抱在懷裡。
熟悉溫度湧上來,那一刻,所有害怕都沒了。
冰雪不再寒冷,痛楚都被安撫,他混亂的腦子終於安靜下來,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絕望和痛苦。
他靜靜抱著她,突然意識到。
他不能回去了。
他不能再過那樣的日子。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與她分開。
她是他的。
他閉上眼睛,死死抱住懷裡人。
她的骨血,她的一切,他們血脈相融,他們命運相纏。
她不是他姐姐嗎?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想。
好啊,是他姐姐真好。
他們是親姐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他永遠是她獨一無二,他們永遠不能割舍。
“姐姐,”他低聲喃喃,“你會永遠陪著我,對不對?”
“對。”花向晚有氣無力,現在她什麽都不敢說,就怕刺激他又瘋起來。
她發現自己是真的搞不懂這個畫裡的謝長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