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塵打斷她,花向晚沒出聲。
沈逸塵想了想,從床上起身,他走到她面前,聲音溫和:“阿晚,無論我活著,還是死了,我都希望你過得好。我希望我的阿晚,每一日都快快樂樂,我也希望我的阿晚,能遵循自己的內心,好好過完此生。你打小就怕一個人,我不想余生我不在,你一人獨行。”
“我已經走了,”沈逸塵抬起手,輕輕放在花向晚頭上,“無論我因何而死,你都不要為我陪葬。”
“若我已經葬了呢?”
花向晚抬起頭,看著沈逸塵。
沈逸塵一愣,他看著花向晚的眼神,好久後,他笑了笑:“可這是幻境。”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抱住她:“於我而言,你現在好好的,就該好好活著。順從你的本心,高高興興的,度過活著的每一天。”
花向晚被他抱在懷裡,呆呆感受著博愛這他的人所給的溫度,她聽沈逸塵詢問:“答應我,在這裡,好好活著。”
花向晚睜著眼,茫然看著牆壁。
好久,她才低啞出聲:“好。”
沈逸塵很少抱她很長時間,但這一次,他的擁抱很長。
許久後,他才放開她,溫和道;“去休息吧,我得睡一覺,後日我要出發去雲萊。”
花向晚看著他,眼眶微紅,沈逸塵輕笑:“若我不去,你就收不到生日賀禮了。”
花向晚梗得心頭,低頭點了點頭。
“那我去睡了。”
說著,她有些待不下去,匆忙轉身,等走到門口,她才想起來,回頭看向目送著她的沈逸塵:“逸塵,你發現我每天都穿新衣服了嗎?”
沈逸塵聞言有些詫異,片刻後,他笑起來:“我知道。”
聽到這話,花向晚終於滿意,點了點頭,笑了起來,這才轉身離開。
等她走出房間,她克制不住眼澀,她在冷風裡逼著自己回房,可從回到房間開始,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讓眼淚落下來。
她一個人坐到床邊,屈膝環抱住自己,咬著牙在夜裡無聲落淚。
許多事她都沒告訴他。
許多肮髒的、齷齪的、痛苦的、不堪的,她都想說,可她學會了不說。
就像她學會了為他穿新裙子,她也學會了把美好留給珍愛之人。
可痛苦總有流亡之處,她只能在這裡無聲傾瀉。
她抓著自己手臂,逼著自己不要出聲,等了好久,就聽門口傳來推門之聲。
她聞到風中送來的寒松冷香,沒有抬頭。
對方也沒說話,他緩步走進房屋,來到她面前。
他的身影遮了月光,擋在她身上,她不想讓他看見,將頭埋在臂彎。
謝長寂看著像個孩子一樣的花向晚,他靜默著。
好久,她低低出聲。
“你知道,我有一段時間,很討厭你嗎。”
“我不知道。”
謝長寂平靜出聲。
花向晚仰起頭,帶了水汽的眼盯著面前少年,少年與自己記憶中的謝長寂重合,她看著他,隻道:“你不是我弟弟。”
“那我是誰?”
“你叫謝長寂,是天劍宗問心劍一脈首徒,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人。”
“我喜歡你,喜歡了好幾年,你從來不回應我,可我覺得沒關系,我可以堅持,可以等。後來我們成了親,你還是這樣對我,那時候我眼裡全是你,我看不見其他人。逸塵一直勸我走,我不肯。他勸我放手,我也不願。我和他說,喜歡謝長寂是我自己的事,與他沒有關系。”
“後來呢?”
“可後來,你和我成親,你走了,然後有人想殺我,當時我受了傷,他帶著和我逃,”花向晚神情有些恍惚,說著那些她根本不忍說給沈逸塵聽的過往,“但我們沒跑掉,最後他就把我放在他的鮫珠裡,那些人找不到我,就折磨他。”
花向晚說著,謝長寂便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沈逸塵對於她而言是怎樣重要的人,她又是如何剛烈的脾氣,可那時候,她卻被沈逸塵關在鮫珠之中。
她只能在鮫珠中無力捶打,聽著外面人哪怕受了折磨,都不肯吭出一聲,怕她擔憂。
“我想出去,可我沒有能力。”眼淚撲簌而落,花向晚死死摳著自己手臂,“他把我關在鮫珠裡,等他們走了,他才放我出來。”
“那時候他全身是血,還被他們下了毒,我也受了傷,我抱著他,我第一次意識到他可能死,那時候我好怕……我就想找你,”說著,她抬起頭,看向他,“我希望你能救他。我知道死生之界有能續命的靈草,所以我想找到你,想求求你,救救他。”
可她注定找不到他。
謝長寂聽到這話,便知道了結局。
死生之界結界破碎,他身為首徒,早已領四百弟子進入結界之中,結成劍陣,與外界音訊斷絕。
“可我聯系不到你,我就只能帶他去天劍宗,我受傷無法禦劍,就背著他過去。那段路太長了……”
花向晚說著,哭出聲來:“我喊了無數次你的名字,我心裡求了無數次上天,可你沒有過回應,上天也沒有。我看著他死在我懷裡,等他死的時候——他死的時候!”
花向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撲到在前,死死抓住他的衣擺,目光完全沒有焦距:“他才和我說,想聽我叫他一聲,想看我專門為他穿一次漂亮衣服。就這麽一點願望,可我從來沒有——他活著的時候,我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