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的樣貌,他沒有任何線索,只是隱約在夢境中,會感知到對方的存在。
他無從找起,只能等待。
日子一日複一日的過,直到後來,他的兄弟都戰死。
那一戰很慘烈,瀾庭真君帶領人修與他父皇決戰於定離海,定離海海面被血水染紅,無數修士屍體浮在海面,瀾庭真君重傷了他的父親,在一片屍體中,兩方終於達成協議休戰。
鮫人退回定離海深處,人修也絕不會再深入定離海中。
【2】
從那以後,兩族修生養息,鮫人皇族中,他竟然成為了年齡最大的長子。
他莫名其妙成為儲君,也承擔起儲君的職責,陪伴著他的父皇走完最後一程,重新修整鮫人一族,等著他兄長孩子長大,他禪讓王位,這時候,他四百八十六歲,終於獲得自由。
得到自由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遊到定離海近海。
他聽說人修喜歡抓捕鮫人,他沒有雙腿,在陸地行走不便,便故意被人修發現,隨後這些一張漁網將他抓了起來,放在琉璃水缸裡,抬著上了岸。
他作為珍貴貨物,一路送往拍賣行,光怪陸離的陸地世界讓他倍感新鮮,他在狹小的琉璃水缸裡,興致勃勃看著外面的世界。
有人嘲笑他,有人可憐他,可這一切對於他來說都不重要,到陸地上,他看著這新鮮的世界,感覺興奮極了。
他仔細了解著這些人修的行為,看著自己被送上拍賣會,他本是置身事外的看客,隨便誰買下他都行,可就在他被抬著走向高台時,他突然在冥冥中,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他看向高台。
然後他就看見高台上負手而立的一個女童,她穿著紅色長裙,面上極力保持著鎮定和驕傲,可眼神卻忍不住四處打量,明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幾乎只是一眼對視,他感覺周身血液都湧了上來。
是她——
他心跳得飛快,他從琉璃水缸中努力想要爬出去,想要去看看那個女童。
他第一次有這麽大反應,把旁邊人都嚇了一跳,看他爬出來,鞭子狠狠抽打而上,他疼得抽搐起來,卻還是努力撲騰著想往外爬去。
掙扎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女童看著他被打,一時有些懵了,他盯著她,蔓延渴盼,女童愣了許久後,轉頭看向身邊一個青年。
“大師兄,”女童抬手指著他,“我買下他,好不好?”
【3】
她把他買了下來。
買下來當天,他們休息在客棧裡,她按著她師姐的話,讓人給他放了水,泡在浴桶裡,水裡是她師姐琴吟雨準備的藥材,可以修複他的傷口,他安穩泡著,就看琴吟雨帶著她走進來。
他身上還帶著拍賣行用來束縛他靈力的鐵鐐,可琴吟雨還是不太放心,拉著女童站在一邊,冷著聲道:“阿晚心善救了你,你別起其他心思,我們能買下你,也能殺了你,好自為之。”
聽著這話,他搖搖頭,艱難發著人修的語言道:“我,不會害她。”
“你會說人話?”琴吟雨有些詫異,他點頭。
旁邊女童好奇:“你是從哪兒來的?”
“定離海。”
“來做什麽?”
“想到大千世界看一看。”
“呀,”聽到這話,女童笑起來,“我也想,但師兄師姐沒時間陪我。你……你同我說說,定離海是什麽樣?”
說著,女童似乎想起來什麽,忙道:“哦,我都忘了,我叫花向晚,你呢?你叫什麽?”
“沈逸塵。”
他將鮫人一族的語音轉換成名字,女童聽著,重複了一遍:“哦,沈逸塵。”
那天晚上,她就蹲在浴桶旁邊,同他聊天,她對定離海很有興趣,對外面的一切都很有興趣,還對瀾庭真君的過往很有興趣。
“我父親走後,母親就不太和我說話,也不喜歡和我提他,”花向晚嘟囔著告訴他,“她好少告訴我這些。”
沈逸塵不說話,他魚尾輕擺,有些擔憂詢問:“你父親……怎麽走的?”
“他身上傷太多啦,”花向晚無奈,“經年征戰,一直強撐著,後來就走了。你父親呢?”她扭頭看他,“也一樣的嗎?”
“嗯。”沈逸塵想著父皇最後的時光,有些低沉,“一樣的。”
“那我們也算打平了。”花向晚轉頭看著窗外,喃喃,“以後別這樣了。”
從那以後,她經常來找他聊天。
他怕她早早把他送走,每天都將原本要痊愈的傷口重新撕爛。
他很好奇這個女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要堅持不懈留在她身邊,一開始他以為,這或許是前世姻緣或者宿命,可是當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卻發現,其實他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
他對這個孩子,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他就像是在完成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堅持守在她身邊。
只是說,人皆有情,她把他一路從拍賣行帶回合歡宮,將他放在冰河下面,小心翼翼照顧他的傷口,日複一日,慢慢的,他還是開始對這個孩子有了感情。
他開始會掛念她,每日在冰河裡等待她的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