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人在宮宴場合下問出這種問題,這是讓顯郡王妃難堪還是讓促成二人婚事的皇上難堪?不管外面傳言是什麼樣子,皇上是“不知道”的,他賜婚是以長輩的身份為無父無母的顯郡王考慮,若是皇室中人都知道外面的那些傳言,豈不是明著指責皇上胡亂指婚?
華夕菀抬頭看向說話之人,是個皮膚白皙微胖的華服婦人,鬢邊的金釵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把這個婦人襯托得貴氣逼人。
“麗瑤夫人是說外面那些傳郡王爺待妾很好的那些話?”說到這裡,華夕菀面帶羞澀,“郡王爺待妾確實極好。”
婦人的丈夫靜平伯祖父乃是一位郡王,三代下來,也不過是勉強保住了一個伯爵位,這還是因為其子頗受皇帝重用,皇帝才把他由三等伯提為一等伯,這一家子只能算得上是沒落皇族,比起顯郡王府的顯赫,這位靜平伯夫人鬢邊的金釵就顯得有些庸俗,就連那式樣也是幾年前的,若是放在一般世家,也是要把金釵融了做新花樣,賞給有臉面丫鬟把玩的。
靜平伯夫人沒有料到華夕菀竟然應的是這個傳言,她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不是這件事,可是見四周諸人臉色都有些怪異,就連與府上走得近那些人都頻頻向自己使眼色,她即便心裡有不甘心,但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
這個世界上,哪裡都不缺少無腦的人,就算皇家也一樣。華夕菀見靜平伯夫人偃旗息鼓,也懶得在這種場合下跟她計較,反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般,朝看著她的眾人笑了笑,便低下了頭。
這一笑讓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氣,一些對女色頗為看重的男人甚至想,若是華夕菀是單獨對著自己這麼一笑,只怕不管讓他們做什麼,他們都願意。
“喝杯消食茶養養胃,”晏晉丘撩起寬大的袖袍,伸手給華夕菀倒茶,也遮掩住了一大半朝這邊看的視線。這番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茶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精准的倒在杯子裡,沒有一滴水濺出。
華夕菀端起茶杯,盡管茶還冒著熱氣,可是杯子握在手中,卻滲著一股淡淡的涼意,她輕啜一口後便放下茶杯,朝殿外看去:“時辰不早了。”現在已經是她睡眠時間。
晏晉丘恍然,知道華夕菀想的是什麼,便在她耳邊低聲道:“很快就要結束了。”
華夕菀笑了笑,不著痕跡的讓自己偏了偏頭,讓自己的耳朵離晏晉丘的嘴唇遠了些。
晏晉丘看著華夕菀耳朵上掛著的鏤空嵌珠耳環,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果然不出晏晉丘所料,兩柱香後,皇宮裡最有身份的三人很快先後離開。既然正主都走了,他們這些陪客沒坐一會兒,紛紛起身告辭。
就在華夕菀與晏晉丘即將上馬車時,一個捧著檀木盒子的內侍匆匆走來跪在兩人面前:“見過顯郡王,顯郡王妃,奴婢乃太子宮近侍楊能,太子妃對您一見如故,所以特命奴給顯郡王妃您帶來一件小玩意兒。”
整個宴席上,除了最開始她們之間相互見禮外,哪來的一見如故?
華夕菀看著跟前鑲著珠玉的檀香木盒子,頷首笑道:“太子妃殿下實在太客氣了,臣婦惶恐。”
楊能見華夕菀並沒有因為太子妃另眼相待而露出特別驚喜的表情,就猜出這位顯郡王妃就算不是極聰明的女人,也算得上穩重。他把盒子交到華夕菀貼身婢女白夏手上,躬身行一禮:“太子妃吩咐奴辦事前就已經說了,千金難得一知己,能與郡王妃您一見如故便是最大的幸事,這些小玩意兒不過是送與人把玩的死物,不值得一提。”
既然對方打定主意要把東西送過來,華夕菀也不堅持,與這個叫楊能的內侍客氣幾句後,才踩著腳凳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宮門口,華夕菀看也不看檀木盒子裡的東西,語帶厭惡道:“回去就把東西給我鎖起來,別在我跟前提起。”雖然楊能一句一個太子妃,但是她可以肯定送東西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
當著晏晉丘的面給她送東西,這是瞧不起晏晉丘還是在惡心她?
華夕菀扶著手腕上的玉鐲,讓自己的心氣兒順了一點,低聲恨恨道:“狗東西。”
晏晉丘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輕笑道:“可不就是個狗東西。”還是個斷子絕孫的狗東西。
他掀起窗簾子朝外看了看,馬車已經進入喧鬧的京城主道,街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給人一種天下繁榮的景象。
“外面好看嗎?”
晏晉丘回頭,就見華夕菀懶洋洋的靠著軟墊,雖然問著外面,但是臉上沒有半點好奇之意。
“喜怒哀樂,人生百態全都在,”晏晉丘放下簾子,突然開口道,“夕菀有沒有想過認認真真看清這些人的思想?”
華夕菀仰躺在靠墊上,對於晏晉丘這個問題有些不以為然:“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晉丘對這首詩怎麼看?”
晏晉丘眼神微變,隨即笑著道:“夕菀這話是何意?”
華夕菀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懶洋洋道:“就是詩中的意思,我不過是這眾多人中的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清,又何曾去想過看別人?”
“夕菀倒是簡單直白,”晏晉丘盯著她的雙眼,“那麼夕菀有沒有想過,站在最高處看風景格外不同?”
“是不同,山高風大嘛,”華夕菀打了一個哈欠,半瞇著眼道,“如果你下次去觀景的時候,給我准備好厚實的衣服,不讓我冷著,不讓我餓著,我陪你去看看也無妨。”
晏晉丘神情復雜的看著已經閉眼養神的華夕菀,半晌後笑了笑:“你是我這輩子最親近的女人,我又怎麼捨得讓你受苦受累??”
華夕菀眼皮子動了動,但是卻沒有睜開。
馬車繼續前行,搖搖晃晃中,華夕菀漸漸睡了過去。
太子宮內,太子有些不耐的看著給自己把脈的老御醫:“每日請脈用藥,孤看也沒有什麼用處。”
御醫聞言後退兩步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肝弱脾虛,實在不宜飲酒,今日……”
“行了,孤自己的身體如何,孤心裡清楚,”太子站起身,面色陰沉的看著跪在地上有些顫顫巍巍的老御醫,“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老御醫欲再勸,抬頭見太子面色難看,便又忍了下來,太子如今正身強力壯的年齡,對某方面要求卻是比較高,可若為子嗣計,就應該修身養性,少飲酒,忌過量的房/事。可是太子剛愎自用,他又有何等本事勸服這樣一個人?
出了內室,老御醫就見太子妃帶著幾個宮侍朝這邊走來,禮還未行完,便被太子妃身邊的近侍扶住了。
“何御醫不必如此多禮,太子的身子如何了?”相較於太子的無禮,太子妃顯得平易近人又溫和,“可有好轉?”
何御醫聞言道:“回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現在不過二十余雖,乃是時光正好,若能少酒養性,於子嗣上更為有利。”
太子妃聽完這些話,笑著讓人把何御醫送出去,卻在心底歎了口氣,太子已是如此,她這個太子妃因為太子好幾次無視她的行為下,早就在太子宮其他女人面前失去了威嚴,又如何能勸服太子改變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