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接了銀票,自然滿口答應:「不敢誤了姑娘的事,放心就是了。」
合歡笑嘻嘻的回了初音院。
兩個侍衛一邊往簡氏那去,一邊道:「蘇側妃真是運氣好,一點也沒被牽連。」
「那是!疾風大哥他們都對蘇側妃刮目相看,能是簡單的麼?」
「那簡家的,可是走背字了啊。」
「嘿嘿,比不得啊!」
簡氏跟著侍衛出府,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再沒了一絲絲鬥志。進府的時候,也是這樣,沒有轎子,只有一雙腿從外面進來。那時候是春風得意。
想著日後的生活多麼的美好。可是這才多久?一年多罷了。簡家敗了,她也被休棄。大好年華還未開始,就已經要凋謝。
簡家。
簡家如今是雞飛狗跳。誰也顧不得誰了。
男丁全部入獄,女眷們像是喪家之犬一般躲著。仍由官兵們搜刮財物。這已經是第三波了。就連女眷們日常簪頭髮的銀釵也被搜刮了去。
除了一身衣裳,在沒有多餘的。
簡如玉進了府,就見這樣的場景。她一向優雅雍容的母親如同一個老嫗一般坐在花池上,一雙眼無神的看著後院裡亂糟糟的人們。
一見簡如玉穿著好,還背著包袱,幾個士兵就要上前搶奪。
被兩個侍衛攔住了。
士兵們都有見識,這樣的侍衛是皇子們府上的。簡家有一個女兒是九皇子的侍妾,但是被休了,這會子出現在這裡,想必就是了。
「你們也足了吧?不給人家孤兒寡母留活路了?給點面子,這點東西就不要搶了。」侍衛笑道。
那兵士幾個笑呵呵的打了個哈哈,便也就不搶了。
簡如玉往後退了一步,她不敢靠近,這一靠近,以後就是絕望的日子,可是兩個侍衛卻逕自拋下她往裡去了。
簡家已經散盡了家奴,留下的都是自家人。他們不費力就找到了簡家三奶奶的院子。
吉氏戰戰兢兢的在自己的屋子裡坐著。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再是貼切不過,就連多寶閣上稜角間包著的金角子也被撬走。古董字畫被拿走,衣裳首飾被拿走,他們還算是善心,廚房裡的米面糧食還留著,不然她們就要餓死了,這都三日了啊。
吉氏的兒子在光禿禿的炕上睡著,只有一床鋪蓋,是她跪著求兵士們才留下。不然四歲的兒子就要睡在土炕上了。
三日來,淚也流乾了,吉氏呆呆的坐著。
「是簡家三奶奶?」侍衛敲了敲窗戶道。
吉氏一驚忙道:「軍爺,我這裡實在是沒有什麼了,求您了,只有我兒子的一床被褥,不是什麼好的,求您了!」
「不必驚慌,我們是九皇子府裡來的。」侍衛歎道。男人爭權奪勢,卻叫這些女人孩子們受罪。
吉氏一聽是九皇子府的,就想到了簡如玉。好在還有個姑奶奶呢。可她並不知道簡氏已經被人休了。
「是我們姑奶奶叫你們來的?」吉氏帶著喜色道。
「簡如玉已經被陛下下旨休棄了。不必指望。我們是奉了蘇側妃的命而來,有些東西要交給簡家三奶奶。」侍衛道。
吉氏愣了愣,推開門。
侍衛一見一個蒼白憔悴,頭髮蓬亂的吉氏,也是一呆。將一個荷包遞給她道:「這是五千兩銀子,是我們蘇側妃給的,蘇側妃吩咐,不必告知舅母與簡如玉,由你分配便是。只是吃喝的話,足以夠一家子過幾年,之後等你們穩定了,我們蘇側妃會再給你們的。」
「這……臣婦與蘇側妃……點頭之交罷了。」吉氏不敢接。這時候,她娘家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何況是蘇氏?
「我們蘇側妃說了,就是一面之緣,也覺得簡家三奶奶可親,只管收下吧,收好些,別被那些兵士搶了去。我們走了,保重。」
吉氏看著那兩個侍衛離開,滿眼的淚痕。到底這世上也不是全都是趨利避害的人。
天牢已經人滿為患。
簡家除了一個簡侍郎之外,其餘人等是沒資格進天牢的,只在京兆尹的牢獄裡關著。
這一日全部被押解出來,與簡家女眷匯合,就要往北流放三千里。
簡家眾人再沒了以往的樣子,手銬腳鏈掛著,人人都是一副不知明日如何的淒惶。
而另一邊,楊家京城以外的親眷,齊家,以及其他要砍頭的男人們被押解刑場。
其中就有簡侍郎。不過幾日,原本黝黑的頭髮就花白了。佝僂著背被推出來。
他萬萬想不到會有今日。可是時至如今,誰也救不了他,他萬幸簡家不過死了他一個罷了。再看看楊家,他渾濁的雙目不禁帶著一絲笑意。得了,不上不足,比下有餘就好了、。
七月裡的天氣,將近午時,炎熱無比。
太陽像是發出了白光一般,除了炙熱,還帶著一絲奇異的冰冷。那是將死之人身上一種無形的寒氣聚集。要死的人,誰還怕熱啊?死了以後,就墜入無邊黑暗,都說陰間是冰冷的存在,誰不想多曬一會太陽呢?
地上的血跡已經乾透了,被陽光曬得黑漆漆的,即使每天早上都有人專門來清理,鏟走一層一層的黑土,鋪上新的黃土,可是不久還是會變色。也不知道這地底下是有多少人的血,多少個魂魄。
越是跪著等著那一刀,就越是覺得冷。漸漸的,太陽似乎也失去了效果一般。
以往這裡有個把人砍頭,總有親人朋友哭一哭,送個斷頭飯。
可是如今,砍頭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茬一茬,不是滅族就是流放,誰也沒有機會吃飽了上路。就連劊子手也感歎,一輩子做著這送人見閻王的事,趕上這麼個動亂,也是命中注定的,以後他們見了閻王,還不知道要受什麼罪呢。是油炸還是刀劈?
可惜啊,吃的就是這碗飯,刀舉起來,心就得硬下去。臨到頭砍不下去那一刀,難不成還用自己的脖子和死囚換一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