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瀚海來時,顏青棠正在教睿哥兒《大學》中格物致知那一段兒。
睿哥兒最近總是往顏青棠這兒跑,顏青棠呢閑著沒事,這孩子又聰明可愛,兩人也能說到一起去。
“理學裡的格物致知,和心學裡的致知格物是不一樣的,看似這幾個字都一樣,但實際上意義不同。”
她穿著一襲青綠色的夏衫,下面是白色挑線褶裙。
不在人前,她其實穿得非常素淡,大概是還記著眼下是她爹的孝期。
一頭烏鴉鴉的黑發,梳著墮馬髻,額發一絲未留,隻插了一根白玉簪,看起來十分清雅。
“……理學裡的格物致知,主張的是先接觸事物,通過外在來啟發人內心中的想法、良知,理即至理,要存天理,滅人欲。而心學裡的致知格物,要求人知行合一,既要知也要行,行中有知,知中有行,不可分離……”
顏瀚海突然想起,他是奉行心學的,不巧顏世川也對此有所鑽研,於是二人才能成為知己、至交。
世川會這麽教她,倒並不讓他意外。
甚至她所說的一些理論,曾經便是出自他之口,未曾想她現在也這麽教睿哥兒。
溫和的眼眸上染上一層笑,韓娘在一旁看得心中不安到了極點,忙出聲道:“睿哥兒,你怎麽又來麻煩顏姑娘了?”
屋裡和諧的畫面,當即被打斷。
顏瀚海不禁看了韓娘一眼,不過已先進去的韓娘並沒有發現這一切。
見韓娘來了,睿哥兒露出心虛之色,但在看到後面的爹時,他又立馬展露歡顏。
“爹。”
“你怎麽又來麻煩顏姑娘了?”
“顏姐姐的學問好,我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她。”睿哥兒小聲說。
“顏姐姐?”
“對啊,顏姐姐說我與她屬同族,按照輩分,她應該算是我姐姐,所以我就叫顏姐姐。”
其實若按照主枝的輩分來算,睿哥兒哪是和顏青棠同輩,而是還要比她高一輩。但由於顏瀚海和顏世川乃至交,按著雙方父親的輩分來算,確實是同輩無疑。
韓娘露出一個笑道:“睿哥兒你這麽叫沒錯,是該這麽稱呼。”
顏瀚海看了看睿哥兒,又看了看韓娘,再看看那邊突然換了發髻的她。
“韓娘,你先領睿哥兒下去,我跟顏姑娘有些正事要商。”
韓娘錯愕了下,又撐起笑:“我這就領著睿哥兒下去。”但在垂下頭的那一刻,眼中卻閃過一絲陰影。
“你有什麽事要跟我商量?”等二人下去後,顏青棠好奇問。
顏瀚海看了她發髻一眼,不動聲色說:“今日,京中傳來信,陛下震怒,欲要徹查織造局,已命欽差不日前來蘇州。”
沒想到太子那動作挺快的,這麽快就來了?景這些日子沒出現,是不是就是去辦這事了?
想到景,自然又想到他通過李貴給她送的傷藥,她不禁磨蹭了下手上的布。
那藥確實見效很快,她就塗了幾次,血痂已經掉了,可能最近在長肉,因此手總是有些癢。
“那提前恭喜你了,也算得償所願。”
顏瀚海卻微微一哂,在她對面坐下。
“朝中的事,哪有如此簡單,嚴佔松雖暫時被收押,但有人想讓他死,必然也有人要保他,若真能一錘定音處置他,也不會是派欽差前來,而是直接押解上京了。”
所以——
“如果你是嚴佔松同夥之人,你會怎麽做?”
這突來的問話,讓顏青棠不禁一愣。
細細想了想,她說:“那自然是堵住他的嘴,以免被他攀咬出更多的人。”
“還有呢?”
他在這兒考她呢?
顏青棠不耐看了他一眼:“葛家那邊大概也不會放過,畢竟葛家才是其中關鍵。”
走私是由葛家出頭露面,而織造局不過是其中的一環,裡面還有很多環,都是經由葛家串起來的。
與葛家相比,顏家那點小帳,只能證明織造局裡確實有人借機從中貪腐,若是對方背後勢力夠大,隨便安排下,就能把罪名轉嫁到別人頭上。
例如那個蘇州織造趙慶德,就是個很好的背鍋之人,嚴佔松一直留著他,大概就是提前為自己備了後路。
可葛家不一樣,若真能從葛家撬出東西,大概能拉下馬一群人。
“你說的不錯,這也是之前為何都坐視著葛家發瘋,其實都是想試探試探葛家的深淺。若非如此,葛家截殺你的仇,早先便可以幫你報了。”
他這是做甚?
幫她報仇?她何時需要他幫忙報仇了?
顏青棠怪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仇,我自己會報,即使我不行,還有別人。”
反正就是不需要他?
顏瀚海默了默,又道:“你為何換了婦人發髻?”
至此,他目光才光明正大落到她頭上。
顏青棠沒說話。
“你不想為你腹中孩子找個爹?所以假裝自己已經成親,日後再找個喪夫名頭,抱著孩子回去?”
“顏探花,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的方式很讓人討厭,所謂看破不說破,給人留□□面,給自己留下余地?”
“顏探花?”他喃喃說。
“還不是睿哥兒,總說他爹很厲害,是探花郎。喊你顏探花是在誇讚你,難道你還不滿?”顏青棠才不想承認自己是口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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