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尖銳的叫聲在漪瀾宮內響起,辛玥凝一副急怒攻心的樣子。水芯一臉平靜,淡淡的將前面說過一遍的話,一字不差的又說了一次:「青靈和青末找了大夫給青楓治臉。皇上已經准了,下旨三個月內,任何人不得踏入清風殿打擾……」
「夠了,別說了!」早就已經聽得一清二楚,辛玥凝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你不是說,青楓整天在院子裏想兒子發呆嗎?這分明就是快瘋了嘛!不找人治腦子,治什麼臉啊,而且她那張臉爛成那樣,還能治好?」
辛玥凝在內室裏煩躁的走來走去,嘴裏還不時說著話,水芯也不回她,只安靜的站在一邊。
說著說著,她忽然停下腳步,盯著水芯,急道:「萬一她真的把臉治好了,怎麼辦?」
水芯微微一笑,柔聲回道:「娘娘不必擔心,莫說她的臉沒這麼容易治好,就算治好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您是東宮之主,又有儆皇子在身邊……」
聽了水芯的話,辛玥凝點點頭,臉色的焦慮之色退了不少,頗有幾分得以的笑道:「也是,宮裏哪個不是美人,她連兒子都死了,還能鬧出什麼事來。」
水芯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辛玥凝那張自鳴得意的臉。
青末竟然能找到鬼醫來給青楓治臉,她倒是沒想到,不過其實她還是挺期待青楓的臉治好的,看那麼個美人兒耍手段,鬥心機,多麼賞心悅目啊。水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反正是他們辛家人說,不需要她自作主張,那就別怪她徹底不管了……顧雲和卓晴出了清風殿,走在出宮的宮道上,顧雲忽然拉著卓晴往旁邊小路一拐,輕聲說道:「我們去一趟御醫苑。」
卓晴微微揚眉,幾天前她就提議去御醫苑看看,雲一直說不急,今天忽然說去,應該是有了什麼線索。卓晴點頭,兩人快步朝御醫苑走去。
來到御醫苑的煎藥房,顧雲朝裏面掃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一名十**歲的小藥童身上。
「你就是張遷?」
那是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子,聽到背後的叫聲,回頭看去,不禁愣了一下,看她們的服飾不像是宮裏當差的,但能自由進出宮闈的人,怕也是有身份的。張遷心思轉了幾個圈,嘴上討好的說道:「兩位姐姐是?」
顧雲微微一笑,說道:「你出來一下。」
張遷看對方只是兩個瘦弱的女子,便也沒多想,就隨著她們出去了。
剛走出御醫苑,顧雲單手拉著張遷的衣領,直接將他帶到御醫苑後面的小巷子裏。卓晴好笑的看著顧雲像拎小雞一樣把人拖著走,想起了以前顧雲抓犯人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不過那時的她做起來瀟灑帥氣,現在這幅發育不太良的身體做起來,雖然依舊順手,但就是有些好笑。
張遷萬萬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力氣居然這麼大,隨手就將他摔在牆角,張遷剛想叫人,就聽到那女子冷冷的問道:「皇子夭折那日,拿走藥渣的是誰?」
「你們……你們到底誰?」張遷臉色刷的一下白了,瞪著兩人,後退一步,慌忙說道:「我怎麼知道誰拿了藥渣!那日又不是我當值!」
「你不知道?」顧雲輕哼了一聲,也不和他浪費時間,接著逼問道:「每個月初八和十六這兩日,御醫苑裏當值的人最少,皇子夭折那日,正好初八,你以前都會溜進來偷些名貴藥材出去買,那日你肯定就在御醫苑裏,藏藥閣在煎藥房二樓,所以你不僅知道藥渣去了哪裡,還應該看到了拿走藥渣的人。說,是誰?」
聽著顧雲的話,張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大冷天的,額頭上密密的全是汗,背心也早已濕了一大片,她……她怎麼什麼都知道?!迎著顧雲犀利的眼眸,張遷心慌的動都不敢動一下,一滴冷汗沿著額頭留下來,正好滑倒眼角,張遷眼睛一痛,也打破了顧雲的魔咒,張遷又往後退了一大步,背後抵著冰冷的牆壁,吼道:「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不肯說?」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顧雲倒不急了,背靠著窄巷的另一面牆壁,不輕不重的說道:「我既然能說得出你做的這些事,手上自然有證據,偷偷販賣宮裏的藥材,這一項罪就不清,而且這事一旦傳出去,我想不僅我覺得你看到了那個拿走藥材的人,估計那個人也會認為你看見了,說不定還會被殺、人、滅、口……」
卓晴失笑,顧雲盤問犯人的技巧她一向都很是佩服,不管是滑頭刁鑽的街頭混混,還是殺人如麻的毒梟頭子,沒有不手到擒來的。這麼個涉世不深的小藥童,如果他真的知道拿走藥渣的人是誰的話,最後一定會吐露實言的。
果然,顧雲話還沒說完,張遷那張早就嚇白的臉已經開始泛青了,上前幾步走到顧雲面前,張遷急道:「別別,您饒了我吧,我說就是。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不能把我抖摟出去。」
魚兒上鉤,顧雲耐心也基本告罄,呵道:「廢話這麼多!說!」
張遷左右看看確定巷子裏沒有人,才小聲說道:「是……是明統領!」
「明荐?」卓晴愣住了。
張遷把手放在嘴邊,急道:「噓!別嚷嚷啊!」
「他什麼時候來拿走藥渣的?」
「就在……清風殿的如意姐姐過來叫走王御醫和胡御醫之後的半個多時辰。」
卓晴算了算時間,明荐拿走藥渣的時間應該在茯苓過去找藥渣之前。孩子是中午服的藥,如果明荐是在藥裏下毒的人,應該在下午的時候就把藥渣收走,而不是等孩子夭折了之後才來拿藥渣。卓晴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顧雲,她眸光沉冷,看起來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問題,卓晴也不打擾她。
張遷看兩人都不說話,又往巷子外的方向挪了挪,「我看到的就是這些,其他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雲不再為難他,揮揮手,說道:「你走吧。」
張遷腳下一刻也不停,一下子竄出小巷沒了影子,一邊跑,一邊抹汗,嚇死他了。他偷賣藥材的事情已經被人知道了,實在不行……乾脆逃出宮去算了,反正前幾日他才把明統領拿走藥渣的消息賣給如意姐姐,賺了不少銀子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東窗事發的話他得把小命搭上,越想越覺得在理,張遷加快步伐往自己房間跑去。
兩人一路沉默的出的皇宮,卓晴實在有些想不明白:「怎麼會是明荐?他為什麼要拿走藥渣?」
顧雲雙手環在胸前,臉上的神情較之前輕鬆了一些,「如果是燕弘添授意的呢?」
燕弘添?卓晴停下腳步看著顧雲,像是想通了什麼,回道:「那我們接下來應該去拜訪一下單提刑了!」顧雲聳聳肩,一副正有此意樣子。
兩人之前就來過提刑府幾次,守門的衙役都認得她們,把她們帶到花廳,兩人沒有等很久,單禦嵐就來了。
「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雲敏銳的發現,單禦嵐剛才看到她們的時候,臉色極快的閃過一絲疑惑和驚愕。顧雲安靜的坐在不動,讓身邊的卓晴和他周旋。
兩人向來很有默契,看顧雲不動,卓晴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朝著單禦嵐微微點頭,開門見山的問道:「你驗了孩子的屍體,有什麼發現?是不是中毒?」
「你們?」他已猜到她二人為何而來,本來還想著要如何小心應付,沒想到卓晴這麼直接且肯定的問出這樣的問題,曉是一向沉穩的單提刑,也不免驚訝的晃了神。
他這樣的神情,不需要多敏銳的觀察力,也看出他肯定知道內情,卓晴也不繞彎子,說道:「我們已經查到是明荐拿走了藥渣,他是燕……皇上的心腹,必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會這麼做,皇上若對皇子死因有疑問,又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搞清楚就讓孩子入土。」
顧雲始終沉默,一雙厲眼絲毫不離單禦嵐,卓晴侃侃而談,話語間儘是篤定。面對這兩人,單禦嵐竟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苦笑的搖搖頭,他也不用想法子應付了,這兩人沒那麼好應付,歎了口氣,單禦嵐點頭,「當天夜裏,我確實驗過皇子屍身。」
「如何?」
她們既然已經知道孩子有可能是毒死的,樓夫人之前肯定驗過孩子的屍體,只怕未能細看,所以才找他求證,單禦嵐也不多說,只回道:「皇子確是中毒致死,具體是何種毒物,尚未驗出。」
「藥渣裏沒有發現?」
單禦嵐也很苦惱,歎道:「藥渣沒問題,完全是針對熱病的藥材,沒有毒。」
「藥渣沒有問題,藥卻不一定沒有問題,藥汁是如意親手從藥罐裏倒出來,端到清風殿的,下毒的人,最有可能就是清風殿裏的人。」一直沉默的顧雲終於開口了,大有要查下去的意思。
單禦嵐看她們準備起身離開,眉頭皺起又鬆開,幾次欲言又止,「兩位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