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不想吃飯是不是?”
烈日下,空曠的院子中央,堆著一筐筐滿滿的衣物、帷幔、床簾。水井旁,三個石砌大池子裡也泡著各種布料,十多名宮女正頂著烈日,頭也不敢抬的漿洗衣物。大多數人的手因為長期泡在水裡,十指早已發白浮腫,即使如此,老嬤嬤還是在院子裡不停嚷嚷著。洗衣局的女子都是下等宮女,對於這樣的喝斥和各種懲罰,都只能默默承受。
端著新泡好的熱茶,蘭芝討好的說道:“嬤嬤消消氣,日頭太猛,您坐著喝茶,這些人有奴婢看著就行了。”
本來也是下等嬤嬤,得小宮女吹捧伺候,老嬤嬤心中自然爽快,臉色也好了些,接過蘭芝送上的茶,老嬤嬤揚聲回道:“好吧,你看緊點,別讓她們偷懶,午後還有一批衣服送過來呢。”
“是。”蘭芝爽脆的應了一聲,臉上得意的神色不加掩飾。輕咳一聲,蘭芝狐假虎威的輕喝道:“都聽好了,手上俐落點,今天做不完這些活,誰都沒飯吃!”
茯苓輕輕搖搖頭,都是一群下等宮女,誰也沒有比誰高貴,有了一點點權勢,何苦那麼急於打壓踐踏別人?茯苓自嘲的一笑,看來還是她糊塗,何止是這裡呢?整個後宮中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來這十來天了,每天都在漿洗衣物,兩隻手早已又紅又腫,每次要擰乾衣物的時候,都刺痛難忍。茯苓拿起剛洗好的床簾,兩隻手抖得差點將床簾摔在地上。蘭芝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床簾仍給旁邊的宮女,對著茯苓故作嚴厲的說道:“看你這笨手笨腳的,到那邊把幹的衣服收回來。”
晾曬衣物遠比漿洗輕鬆,蘭芳對茯苓使了一個眼色,茯苓遲疑了一會,卻也沒說什麼,起身朝後面晾曬場走去。茯苓身邊的小宮女顯然不服氣,但在蘭芝的瞪視下,最終還是敢怒不敢言。
蘭芝滿意的收回視線,並不是她多可憐茯苓,只因茯苓是醫女,會些醫術,她們這些下等宮女,御醫是不會費心給她們看診的,那些藥童的醫術,可能還沒有茯苓高,平時多照顧她一點,身子有不適的時候,也用得上她。
院外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專管洗衣局的吳嬤嬤,一個是年紀不大的小太監。看清來人,剛才還耀武揚威的老嬤嬤立刻收斂了氣焰,恭敬到幾近獻媚的迎上前去:“吳嬤嬤您怎麼來了。”
吳嬤嬤眼光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沒理會老嬤嬤的殷勤,語氣頗急的說道:“把那個叫茯苓的宮女叫出來。”
“是是。”老嬤嬤嘴裡應著,一時卻想不起洗衣局裡誰叫茯苓,倒是蘭芝機靈,立刻說道:“奴婢這就去叫她。”
茯苓也沒走多遠,聽到芝蘭的叫聲,回頭看去,看清院中的吳嬤嬤和小太監,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即使如此,茯苓還是朝他們走去。
吳嬤嬤暗暗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就是茯苓?”
“是。”
素淨的臉龐尚算清秀,寧靜的氣質確實比一般宮女來得特別。吳嬤嬤擺擺手,說道:“收拾一下,跟公公走吧。”
去哪?心裡有疑問,茯苓卻沒有問出口,她到這不過半個月,根本沒什麼可收拾的,放下挽起的衣袖,茯苓默默的跟著小太監身後離開。吳嬤嬤看著茯苓遠去的背影,不禁揚了揚嘴角,她居然面不改色毫不贅言的跟小太監走了,這女子是真的這般隨遇而安,還是心思深沉至此?
蘭芝走到吳嬤嬤身邊,輕聲問道:“吳嬤嬤,茯苓這是要去哪啊?”以往宮女若被譴往別處,都是自行收拾東西過去,茯苓竟還有公公過來領她去,這不免讓蘭芝好奇。
吳嬤嬤略帶著幾分嘲諷笑道:“皇上新封的青嬪點名要她去伺候,人家以後可不再是低等宮女了。”
嬪是僅次於妃的品級了,跟在這樣的主子身邊,身份自然高人一等,蘭芝在心裡暗暗咒駡,茯苓老是裝出一幅與世無爭,清高淡漠的樣子,原來背地裡還不是一樣攀附權貴,就是不知道她討好的是那位主子,蘭芝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故作隨意的問道:“青嬪是那位美人?”
“不就是皓月送來那位青家小姐。”
“什麼?”
那個——醜八怪??蘭芝杏眼圓瞪,那般殘損恐怖的臉,皇上居然也喜歡?前些日子才聽說她被打入天牢,怎麼才十來日就山雞變鳳凰了?!
蘭芝這一驚一詐的樣子嚇了吳嬤嬤一跳,低喝道:“打聽這麼多做什麼,幹活去。”
腳邊是一筐筐還未洗的衣服,身後還有那一池髒水,蘭芝心中難免不甘,當時兩人一同去伺候青家小姐,今日卻只有茯苓一人得此等好差事,怪只怪自己沒眼力,若是她不急著逃離,今天離開這裡的就應該是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