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除了躺在床上幾近昏迷的甄箴和懷裡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所有人的臉都是一白,驚恐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青楓。
「砰砰砰!」
門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聽這規律的敲門聲,青楓猜測,門外最有可能是高進。深吸一口氣,青楓緊了緊懷裡那軟綿綿的小嬰孩,如果是高進倒是不難應付,只要不讓他進來,縱使他再觀察入微,也定然看不出什麼來。
「青楓……青楓……青……」
青楓正要吩咐茯苓去應門,生完孩子一直半昏迷的甄箴忽然叫了起來,聲音不大,卻一聲聲叫個不停。
青楓快步走到床前,回道:「我在這。」
「孩子……孩子……」不知道甄箴是真的醒了,還是只是心裡掛記著孩子,昏迷中潛意識的呼喚。青楓將懷中抱著的孩子微微舉起,讓甄箴能看見嬰兒的小臉蛋,輕聲回道:「孩子很好,是男孩。」
渙散的眼眸眯了又眯,久久焦距才定在孩子臉上,甄箴想抬手摸摸孩子粉嫩的小臉,可惜才舉起一點,便立刻無力的垂了下去,青楓看她動一下都那麼艱難,正想把孩子放到她床邊,忽然看到甄箴嘴角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那抹如釋重負心滿意足的微笑看得青楓莫名的心驚。果然,下一刻,甄箴像是真的累極了一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青楓急道:「甄箴?甄箴你怎麼了?」
「砰砰砰!」
門外的人鍥而不舍的敲著門,床上的人又暈死了過去,青楓的心既急且亂,卻不能表現分毫。
「林豐,快看看她怎麼了?」抱著孩子離開床頭讓林豐方便醫治,青楓又對身邊茯苓囑咐道:「茯苓你去看看是誰,如果是高進,就說我沒事,只是累了想休息。」
茯苓點頭,心裡盤算著一會如何應付,青楓忽然又說道:「不管是誰,都擋在外面,別讓人進來。」
聽出青楓話語間的急躁,茯苓低聲說道:「主子放心。」慶典未結束,門外絕對不可能是皇上皇后或者太后,只要不是這三個人,誰來她都能攔得住。
林豐給甄箴施了針,不一會,她就醒了,可是一醒來嘴裡又開始叫著:「青……楓……」
怕她越喊越大聲,青楓趕緊來到床邊,壓低聲音急道:「別叫了,我在。」
甄箴慢慢的扭頭看向床邊的青楓,再看她緊緊抱在懷裡的孩子一眼,甄箴眼裡蓄滿了淚水,緊緊的咬住下唇,哽咽著說道:「如果……如果……我死了,求你幫我照顧這個孩子……」
這算是托孤?瞪著甄箴,青楓想也沒想,聲音既急又冷的回道:「不可能。如果你死了,這個孩子我是不會管的。」
「你……」甄箴沒想到青楓這般冰冷的回絕,還想再說什麼,本就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了,她只能艱難的喘著氣,一雙淚眼滿含希翼與懇求直直的盯著青楓。
青楓把頭別向一邊不去看她,林豐不知何時從藥箱子裡端出一個小藥罈子,倒了一碗濃黑的藥汁出來,遞給一旁的舞兒:「給她喝下去。」
舞兒扶起虛軟的甄箴,用勺子舀了藥汁送到她嘴裡,可是舞兒費了好大的勁她卻一點也沒能咽下去,黑褐色的藥汁沿著嘴角,一點點溢出來,順著白皙的脖子全數沒入早被汗濕的衣襟內。舞兒不知所措的看向林豐,主子現在連吞咽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喂?
林豐也急了:「一定要想辦法喂進去。」這藥是他來之前特意配好的,專制產後陰虛,可補血調氣,若是喂不進去,甄箴有可能挺不過今天。
「抱著。」青楓把手裡的孩子塞到穩婆手裡,一手接過舞兒手裡的藥碗,一手捏著甄箴的下巴,說道:「舞兒,抬高她的頭。」
舞兒愣愣的照做,青楓緊緊的捏著那碗藥,也不顧自己大著肚子,地上有多涼就坐在地上,俯身靠近甄箴,在她耳邊恨恨的說道:「甄箴我告訴你,我費這麼大力氣,不是為了收養遺孤,今天你活他就活,你死他也只能死!」
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用孩子去威脅一個將死之人很無恥,但是她不能不這麼做,救他們母子,她已經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了,若是甄箴死了,她還要費心去證明這個孩子是燕弘添的,再則一個冷宮妃子死在她的床上,她怎麼解釋也都是徒勞,她更不知道要拿這個孩子怎麼辦才好,所以甄箴一定不能死。
顯然青楓的威脅很奏效,本來已經弱到眼皮都垂下來的人忽然渾身一震,「不……」沒給甄箴太多說話的機會,青楓舉起藥碗送到她嘴邊,一點點往裡灌,眼看著藥汁又要流出來,青楓急道:「不想他死就給我咽下去!」
青楓固執的抬著她的下巴,不讓藥汁流出來,久久,甄箴的咽喉動了一下,舞兒驚喜的低聲叫道:「咽下去了!」
總算了咽下去了,青楓也已是一頭的汗,如此反復,總算是喂進去了小半碗。
「主子。」茯苓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輕輕的,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照顧你家主子。」將剩下的半碗藥交給舞兒,青楓快步出去。出了外室,看到茯苓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臉的沉靜,青楓心口一鬆,疲憊的問道:「怎麼了,門外是誰?」
「是,樓夫人。」
「啊?!」青楓完全沒有想到,門外的人居然是自家姐姐。
沉吟一會,茯苓繼續說道:「還有……水芯。」
剛剛才放鬆下來的心房又是一緊,青楓蹙眉:「她們怎麼會一起來?」
「水芯說,皇后娘娘看到您不舒服離場很是擔心,想到樓夫人難得入宮,所以讓夫人過來陪陪您。」
難道是辛玥凝看出什麼異狀?青楓手心直冒冷汗,今天就算是燕弘添來,她都可以應付得了,這孩子畢竟施他的親骨肉,甄箴也是服侍他這麼多年的人,自己即使會被論罪,只要母子均安,燕弘添也不會把她怎麼樣。但是如果是皇后先知道這事,那就是最大的危機。
青楓雙手緊握著,久久無語,茯苓輕聲說道:「她們還在門外,水芯執意要陪樓夫人進來看看您。」
進來?青楓朝內室看去,床上的甄箴要死不活的,那小小的奶娃娃一碰就要碎了似的,木桌上還放著三個裝滿血水的水盆,更別說帶血的布巾到處都是,那張滿是血污的大床更是慘不忍睹。但是如果不讓水芯見到她探個虛實,她想一會來的就是辛玥凝了。
茯苓也很心急,卻又拿不出個注意,只見青楓忽然走進內室,對著穩婆嚴厲的說道:「別讓他哭!」
穩婆趕緊點頭:「是。」
「還有甄箴,也別讓她嚷嚷。」也不管林豐和舞兒錯愕的表情,青楓轉身對如意說了一句:「你在裡面照看著。」便頭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茯苓心下了然,跟著青楓來到院。青楓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有些皺,沒太多異樣,走到大樹下的躺椅上側身躺好,青楓對茯苓使了個眼神,便閉上眼睛。
來到門前,茯苓深吸一口氣,一切只能隨機應變了。輕輕打開門,樓夫人和水芯一如剛才那樣靜靜的站在門外,只是樓夫人眼底透著擔憂,水芯臉上仍是那不急不躁的微笑。
兩人進到院內,意外的看見青楓居然躺在樹下的躺椅上,聽見動靜,才懶懶的睜開眼,笑道:「姐姐怎麼來了。」
走到青楓身邊,卓晴半蹲下身子,問道:「你怎麼樣?」剛才那自稱皇后女官的女子忽然告訴她,青楓發病想見她,把她驚出一身汗,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而那女官此刻卻悠然自在的站在身後,絲毫沒為剛才說謊而有所顧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卓晴不動聲色,卻難得主動的握住了青楓的手,冰涼的手指,濡濕的手心,可不像青楓表現出來的這般安然。
青楓就這樣躺著也不動,嘴上乖巧的回道:「能有什麼事,外面鼓聲太吵了,我就想靜一靜才躲回來的嘛。」
聽著像是在和自家姐姐撒嬌,青楓的臉色是不太好卻也不像重病,水芯一邊聽著兩人說著話,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這方小院。除了房門外堵著一頂軟轎,和平日倒也沒什麼區別,若要說有什麼不對勁,就是這清風殿太過安靜,也清冷得可怕。
感覺到水芯的視線看向軟轎,青楓微微起身,叫道:「水芯。」
水芯上前一步,微微行禮,柔聲說道:「見過清妃娘娘。」
這樣肆無忌憚的審視她的地方,被發現了還能這般坦然自處,這個水芯她要小心應付,青楓定下心神,輕聲說道:「本宮還想和姐姐說說話,你回去吧,替本宮謝謝皇后娘娘關心。」
水芯沒接青楓的話,故意四下看看,關心的問道:「娘娘臉色不太好,怎麼不見御醫過來診治。」
「御醫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青楓話音剛落,屋內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很輕,像是什麼東西被撞了一下。這點小動靜本沒有什麼,卓晴卻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握著的這雙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雙明眸直視著那緊閉的窗櫺,銳利得像是要看進屋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