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柏然點了點頭,往身上貼了張斂息符,和韓向柔悄無聲息的貼了過去。兩個鬼差帶前面領路,後面大概跟著五六十個鬼魂,多數都看起來渾渾噩噩的,也有的四處亂看一副期待的神情。
韓向柔和顧柏然兩個人鑽到隊伍裡,這才把斂息符摘了下來,顧柏然吃的符紙效力還沒過,再加上這裡本來就是陰間,四處蔓延著陰氣,壓根就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兩人跟著隊伍裡一邊走一邊往前挪,很快到了比較靠前的位置,勉強能夠聽見鬼差說話。只聽見一個鬼差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惆悵:“這張勝去投胎走了一個多月了吧?也不知排上沒有?”
另一個寬慰他道:“我覺得差不離,張勝在陰間當了兩百多年的差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下輩子肯定能投個好人家。”
“你說的對,咱也就這點指望了,要不然在這黑咕隆咚的地方一呆幾百年圖什麽呀。”
兩個鬼差長籲短歎了片刻,又聊起了別的:“哥,這滯留陽間的鬼魂可越來越多了,咱十天才出去一趟,一次才帶回來幾十個鬼魂,那陽間真的不會有事嗎?”
“有沒有事也和咱沒關系,上邊的命令咱聽著就行,再說了都領回來也沒地方送啊。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審判投胎的速度太慢了。”
“大哥,你說那麽多鬼咱都帶不回來,老爺還拘那兩個女鬼做什麽?”
“老爺做的事自有老爺的分寸,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顧柏然和韓向柔對視了一眼,眼神裡都有幾分擔憂,難道花恬恬和韓玥是被城隍爺給關起來了?
兩個鬼差雖然聊著天但是腳程卻不慢,說話間就到了一個府衙,府衙門口也沒有差役,大門就那麽隨意敞著,兩個差人卻像是司空見慣一樣,一點也不以為奇。
兩個鬼差帶著一群鬼魂們進了衙門,避開大堂往旁邊一側走去,很快到了另一個院子。這個院子裡倒是站著一些差人,見到鬼差打了聲招呼,一邊一個差人把兩扇大門打開。鬼差停下腳步往裡揮了揮手:“你們都先在這裡暫住些日子,等上頭批下來名額,就有鬼差來接你們去酆都鬼城,等侯十殿閻王的審問。在這期間你們都老老實實的在裡面呆著,不許出來亂跑,誰要是跑出去就甭回來,繼續當你們的孤魂野鬼去,投胎的事就不用指望了,有的是鬼想頂替你的名額。”
一群鬼魂都安靜的沒有吭聲,鬼差就要攆他們進去的時候,忽然一個鬼弱弱的問道:“大人,我們走過黃泉路了嗎?”
鬼差回頭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現在的陰間和以前你們聽的傳說不太一樣。去酆都鬼城的路才叫黃泉路,我們這頂多算個驛站。行了,別廢話了,都進去吧。若是這期間你們家人有燒紙祭祀的,我們會給你們送來。”
顧柏然扭頭看了看韓向柔,韓向柔微微的點了點頭,示意顧柏然和她進去。小紙人的氣息就從房子裡傳出來,找到小紙人就能找到花恬恬和韓玥了。
兩人隨著鬼魂的隊伍進了房子,原以為這裡面是像監牢一樣,沒想到裡面居然十分寬敞,中間是通道,兩邊是一排一排的房間。每個房間雖然不大但是有兩張床,估計是給這些鬼魂暫時居住的地方。裡面的房間沒什麽差別,鬼差也沒有跟著進來,反正開門的就是空房間隨便他們挑選。
鬼魂們看到空房間就鑽了進去,有的一個鬼有的兩個鬼,把門一關屋裡沒窗更沒有燈,黑乎乎的和棺材也沒什麽分別。這些都是真的鬼,黑暗對他們來說已經不算是恐懼了,有的鬼死的年頭多了甚至連七情六欲都淡了許多,一個個心如止水除了投胎沒有別的念頭了。
很快這些鬼魂選好了房間,一個個的都關上門躺在床上休息,偌大的屋子裡只有韓向柔和顧柏然兩個人。沒有了礙事的鬼,韓向柔查找的速度快了許多。只見她飛快的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可基本上所有的地方都轉了一圈,卻沒有花恬恬兩個鬼的蹤跡。
韓向柔不由的有些焦急,她和顧柏然畢竟是人,頂多只能在地府呆上幾個小時,時間長了肯定會對身體有影響,而從他們下來算起差不多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感覺到韓向柔心緒浮躁,顧柏然伸手握住了韓向柔的手,將她虛摟在懷裡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先冷靜下來,一次不行我們再來第二次,她們不會有事的。”
韓向柔點了點頭,微微閉了閉眼睛將急促的情緒壓了下去。以前她遇到再危險的情況都能保持冷靜,因為她一直相信自己有脫困的法子。可這次出事的是花恬恬和韓玥,韓向柔拿不準她們現在的處境,生怕來不及救她們。
韓向柔深吸了幾口氣,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冷靜下來,她快速的在腦海裡思索所有尋人尋物的術法,終於在絕望的時候想起了一個用的很少的術法,只能尋找帶著精血的紙片。精血對玄門弟子來說至關重要,除非必不得已誰也不會去取精血更不會滴在一張紙上,因此這個術法在傳承過程中漸漸的被人遺忘了,但卻意外的和小紙人的情況十分符合。
韓向柔身上的功德之光十分濃鬱,取精血對她來說和旁的血沒什麽區別,因此她才會特意做一個帶著她精血和她心神相通的小紙人,平時在家可以幫她照看家人,像這次花恬恬失蹤,也多虧了小紙人身上有她精血的氣息,她才能一路追到這裡。
伸手在右手食指上一抹,一滴血珠從指尖冒了出來,韓向柔飛快的在空中畫了一道符,默念口訣,輕喝了一聲:“去!”只見那滴鮮血在空中化成了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的紅色小鳥,忽閃著翅膀朝裡面飛去。
韓向柔見狀頓時喜出望外:“果然有用!”
兩人急匆匆的跟著紅色的小鳥朝裡面跑去,眼看著小鳥就要撞牆上了,只見它翅膀一轉就轉了個方向,朝最後一排屋子飛去。韓向柔連忙跟上,只見小鳥的速度比之前慢下來許多,它圍著這一排通道轉了兩圈最後選中了中間的一個屋子,輕輕的用鳥喙啄了啄木門。
門是從裡面鎖著的,按照這裡的規矩來看裡面應該是有鬼住在裡面,韓向柔正想敲敲門試探一下,就見小鳥“倏”的一下從門縫裡鑽了進去,片刻後就聽門鎖“哢”的一聲開了。韓向柔推開門往裡面望去,屋裡黑乎乎的,只有兩張空著的床,其余的什麽也沒有。
韓向柔和顧柏然一前一後從外面走了進來,借著外面微弱的火光,韓向柔摸了張符籙出來,一個拳頭大的月亮從燃燒的符籙裡鑽了出來懸在兩人頭頂,將七八平米的小屋照的亮亮堂堂的。
顧柏然回手將門關上,小心翼翼的別上鎖,等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只看見一抹紅色撞在牆壁上,小鳥的身形被撞的散開,化作一滴鮮紅的血液落在了地上。
“這後面是空的。”韓向柔拿沒有過的黃表紙將自己的鮮血收起來,這才敲了敲牆壁,轉頭和顧柏然說道:“這應該也有一個陣法。”
顧柏然過來按了按牆壁,輕聲問道:“要用破陣符嗎?聲音太大的話恐怕會被外面的鬼差察覺。”
韓向柔將陰氣和功德之光一起凝聚在手指上,飛快的在牆壁上畫了一道複雜的符。在符成的瞬間,一道白光一閃而過,牆壁上出現了一個木門,木門上刻著一條盤旋向上的龍,只是龍的頭上沒有眼睛。
顧柏然的視線落在龍頭上,原本應該畫眼睛的部分是兩個圓坑,他伸手試探的去摸了摸:“這裡應該就是陣眼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麽陣?”
韓向柔略微一沉思倒是想到祖師爺曾經和他提過的一件事:“祖師爺說地府有蟠龍墜入地府,被挖去雙目,改名陰龍,鎮守地府。這陣法便是以陰龍為原型所設,要想讓門打開,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用混元之氣畫龍點睛。”
“混元之氣?”顧柏然怔住了:“混元者,記事於混沌之前,元氣之始也。現在怎麽可能有混元之氣。”
韓向柔轉頭看向顧柏然輕笑了一聲:“混元之氣就是地府也不可能有,只要可以蒙混過去就可以。”韓向柔轉過頭看著龍頭輕輕的說道:“男陽女陰,黑白二氣交錯運轉,也可稱混元,只要合乎自然之道即可。”
顧柏然怔愣了一下,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韓向柔朝他走了一步,兩人的距離僅離半步之遙。顧柏然立馬明白了韓向柔的意思,他緩緩的伸出自己的右手輕輕的握住韓向柔的左手,兩隻手十指交纏在一起,只有食指豎了起來。
韓向柔抬頭看著顧柏然的臉,深吸了一口氣:“我說三二一後你將體內的陽氣從食指裡輸出來,注意一次不要太多,直徑半厘米即可。”韓向柔說完有些擔心,顧柏然滿打滿算才入門不到兩個月,她擔心他對陽氣的控制沒有那麽嫻熟。這混元之氣必須陽氣和陰氣一樣多才行,哪怕是偽造的也不能有細微的差別。
顧柏然自然知道韓向柔擔心什麽,他用自己的左手扶住韓向柔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這陽氣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控制陽氣和我使用手腳一樣,沒什麽差別,你放心就好。”
韓向柔點了點頭,帶著顧柏然走到木門前面,緩緩的抬起握在一起的手:“準備!3、2、1!”當數字“1”剛從韓向柔的舌尖吐出來,至陽之氣和極陰之氣分別從顧柏然和韓向柔的食指裡同時鑽了出來,兩股氣流瞬間融為一體。
韓向柔和顧柏然立馬抬起手,飛快的在龍頭眼睛的位置點了眼睛,只見一道金光閃過,陰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將身子抬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兩人一番,輕輕的擺了下尾巴一抬頭從門上一躍而起,從旁邊的牆壁鑽了出去消失不見了。
沒有了陰龍陣法的木門和旁的門沒有什麽差別,韓向柔輕輕的一推就開了,小紙人的氣息終於清晰的傳了出來。韓向柔感應了下小紙人的位置,頓時松了口氣:“她們就在這裡。”
兩人一先一後走了進去,這才發現裡面居然是一座監牢,韓向柔沿著小紙人的氣息朝裡面走去,很快在靠牆的一個牢房裡看到了花恬恬和韓玥的身影。
韓向柔立馬走了過去,輕聲喊道:“恬恬,玥玥!”
花恬恬驚喜的抬起頭,看著韓向柔眼淚都要出來了:“掌門,你來救我們了!”
韓向柔點了點頭,一揮手設了一個結界將整個監牢圍在了裡面,隨即擲出一張烈火符。烈火將困住花恬恬和韓玥的幽冥之氣燃燒的一乾二淨,兩個鬼從草垛上站了起來撲到了韓向柔的懷裡,激動的直抹眼淚。
韓向柔伸手揉了揉花恬恬的頭,又摸了摸韓玥的臉,又驚又氣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城隍爺怎麽把你們關在了這裡?”
“我沒有把她們關在裡面。”話音剛落,就見角落裡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我才是真的城隍,外面那個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