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雅第一次知道蘇憫安慰人這麼嚇人的。
她轉過頭去看的時候, 一張臉趴在玻璃上, 被水泡得浮腫,頭髮貼在臉上, 還在往下面滴著水。
還有一些坑坑窪窪的, 看上去又醜又恐怖。
陳怡馨連忙從原地跳開, 看到窗戶那邊的洪瑞, 心都要跳出來。
陳星洲乍然想起來在海裡拽他的那隻手, 想起來了:「他是被淹死的那個?」
蔣雲火否定道:「不是,你看他身上還有綠苔。」
洪瑞的頭上還有綠油油的顏色,看上去像是頭頂大草原, 緊緊地貼在頭皮上, 給人一種詭異感。
蔣雲火又小聲道:「他臉上的那些坑可能是那些癩蛤蟆弄出來的……」
每個坑都能看到下面的肉了,一具屍體成這幅樣子看起來十分驚恐。
蘇憫思索了一下,說:「海裡的屍體上不來岸的, 除非找到替死鬼。」
這是水鬼的特性,陳星洲當時沒死,所以就不能離開海裡,那具屍體只能繼續當他的水鬼。
至於對方的身份就無從得知了。
地上的錢雲屍體依舊睜著眼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過來了。
陳星洲低聲道:「這現在是夫妻檔嗎?」
趙明雅已經緩過來了, 猜測道:「我們之前遇見的燈籠裙指不定就是他們家的女兒。」
這一家三口都被殺了,其中女兒最慘, 似乎是被剝皮了, 而妻子被封進牆裡, 丈夫被扔進了坑裡。
蘇憫也是這麼猜測的。
正想著, 窗戶被敲響,外面的洪瑞依舊貼在玻璃上,似乎不是他敲的門。
但是隨著敲門聲的急促,地面上的屍體開始動彈,最終坐了起來,又站了起來。
在屍體一側的幾個人最為恐懼。
錢雲的屍體和洪瑞不同,她身上是慘白色,就像是電影裡出現的那種。
屍體自己打開門走了出去,僵硬得像是殭屍。
門被開著,冷風吹進來,一直到兩具奇特的屍體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內,幾個人才回過神。
陳怡馨突然叫道:「你們看?」
外面突然出現了不少鬼影,低著頭,一個接著一個,就像是去黃泉路似的。
沒有一點聲音,詭異得驚人。
蘇憫鎮定下來,「他們不是找我們的,放心。」
這要是原電影,恐怕他們有個人已經死在了海裡,剩下的也許就是被人殺死的。
聽他這麼一說,陳星洲反應過來,冷靜道:「可能是去找兇手報仇了。」
那個燈籠裙也是這樣的。
蘇憫說:「我出去看看。」
結果他一出去,陳星洲他們也跟過來了。
那些低著頭的鬼影已經不見了,現在的跡象就像是那一晚站在外面一樣。
蘇憫決定去何叔住的那邊。
沒等他們離開,那個第一天出現過的瞎眼阿婆又出現了,悄無聲息的。
陳怡馨扯了扯蘇憫的衣服,「你看。」
瞎眼阿婆依舊拄著一根樹枝,敲在地上,聲音滄桑道:「不要過去啊。」
蘇憫這次沒說什麼廢話,直接問:「阿婆,那群人是島上的原住民嗎?」
阿婆睜著渾濁的眼,只是不停地重複著:「不要上去啊,不要過去。」
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話。
蘇憫又問了幾個問題,最終得到的回答都是同一句,這個阿婆也沒有不耐煩,始終說不停。
他自己都有點問得神經質了。
趙明雅道:「不讓我們上去,是因為上面有東西?是這個阿婆知道何叔他們作惡嗎?」
這種都是自己猜測,沒辦法知道。
蔣雲火嘟囔道:「這不讓我們上去,又不跟我們說理由,我們能信嗎?」
這個老婆婆太詭異了,半夜還跑出來。
瞎眼阿婆估計是說太多了,開始動了,從他們面前經過,轉身離開。
蘇憫最終說道:「跟著她吧。」
瞎眼阿婆雖然看上去瞎了,但是走路卻一點也沒出問題,從一條小路上走到了村子後面。
期間他們還能聽到叫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無數的癩蛤蟆從他們的身邊跳過,甚至還想往他們的身上跳,被抖掉。
陳怡馨已經快哭了,「這個好噁心啊。」
但是也沒辦法,因為這裡壓根就沒有安全的地點,在哪都有它們的身影。
大約十幾分鐘後,瞎眼阿婆停在了前面的一個房子外面,正當蘇憫要上前的時候,眼睛一花就沒影了。
他心神一震,愣了幾秒後轉頭問:「你們看到剛剛的畫面了嗎?」
陳星洲也是張著嘴,「看到了……」
那個瞎眼阿婆就這麼直接消失在他們的面前了,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趙明雅緊張道:「她是人是鬼?」
蘇憫突然想起剛來的那天,瞎眼阿婆讓他們不要上去,何叔來的時候似乎都沒看到阿婆的樣子。
難道他真的是看不見而不是故意無視的?
蘇憫一直沒感覺到瞎眼阿婆是個鬼,而且她出場還是在白天,誰能想到還有這個反轉。
那麼她出現的目的是什麼呢?
蘇憫指了指地上,「你們看到了嗎?」
幾個人一低頭,心頭都浮上一個疑問:癩蛤蟆們為什麼不進去,只在外面蹦來蹦去?
難道是這個房子裡有什麼東西?
周圍萬籟寂靜,好像所有的島民都不見了,就連何叔他們也沒了蹤影。
阿婆似乎對他們沒有危險,而且還帶他們來了這個地方,周圍都沒有蛤蟆的。
蘇憫進了院子裡,準備推門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虛影從地面上出現。
由小變大,最終超過了房子的高度。
月光照的清清楚楚,那是一隻動物的形狀,這個影子開始蹦跳,最終從村尾跳到了村口。
鼓起來的眼睛像是深夜裡的燈籠。
從頭到尾都是影子,街道上壓根看不見它的身形,無聲地在村子裡跳躍。
幾個人都驚呆了,站在原地不敢動。
蘇憫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腦海裡直接將這個影子和癩蛤蟆聯繫到了一起。
陳星洲喃喃問:「這是發生了什麼?」
蘇憫下意識地想,這恐怖片還有這麼奇怪的畫面的嗎?導演真會拍。
蔣雲火問:「我們是一直在這裡待著嗎?」
蘇憫認真地想了一下,「你們在這待著,我出去。」
他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不了最終就是退齣電影,並不是什麼可怕的結局。
陳怡馨說:「別吧,外面太危險了。」
蘇憫搖了搖頭,自己走了出去。
他順著那個影子蹦跳的方向而去,很快就到了一個坡上,從這邊就看到了震驚的畫面。
怪不得村子裡那麼安靜,因為人都在這裡。
下面的平地上站著的全都是男人,手中抖拿著工具,還有鋒利的菜刀。
蘇憫眼神一凜。
竟然那個燈籠裙覆蓋住的男人在背蔭處,也許是因為皮小,整個人的皮膚都緊繃著。
讓人不免覺得隨時都會裂開,露出裡面的肉身。
何叔他們好像都沒有發現燈籠男人。
一個男人開口道:「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應該都睡熟了。」
蘇憫認識他,就是第一天晚上盯著他們看的幾個男人之一,那幾個人都在其中。
另外一人問:「選哪一個?」
其中一人答:「就那個下海的,他皮挺緊,顏色不錯,換個好的。」
蘇憫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下海竟然還被跟蹤了,這群人從頭到尾都沒放心過他們。
「那就他吧。」男人皺眉,轉向一旁:「老何,你在想什麼,怎麼都不出聲?」
何叔沒回答。
一個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他們,從蘇憫這居高臨下,能清晰地看到黑影就是他剛才看到的癩蛤蟆影子。
下面的一群人卻都絲毫沒有意識到。
沒得到回答,男人上前準備再次詢問,下一刻何叔卻突然揚起了鋤頭。
一群人都沒想到,何叔臉色已然瘋狂,不停敲打著自己身邊的一個村民。
血液迸濺出來,沾染了他全身。
有人想跑,被地上的屍體拽住腳,絆倒在地上,隨後就被另外一個人撲住。
蘇憫是眼一花,就感覺下面的人數變多了。
他很快想通,這哪是人數變多了,明明就是這裡面混入了鬼魂和屍體。
人和鬼混雜在一起,像是野外世界的廝殺。
何叔身邊的人已經被他的鋤頭揮倒,臉上已經被砸爛,血肉模糊。
他猙獰著臉,正要動手,卻突然被另一個人給撲倒,令人驚愕的畫面出現了。
那個男人在何叔的臉上動來動去,最終竟然將他的眼珠摳了出來,鮮血淋漓地捏在他手裡。
何叔悲痛地大叫,在地上打滾。
他身邊都是癩蛤蟆,聞到血腥味,紛紛往他的臉上撲,沒幾秒就看不到何叔的臉了。
而得到何叔的眼珠的男人則是勝利般地揚手,跑離了毆打的圈子。
蘇憫沒想到他是衝著自己這邊來的。
他才退開一點就感覺到沈宿突然出現,蘇憫被他拉到了另一個地方。
沈宿說:「看戲也要找個好地方。」
蘇憫反駁道:「沒看戲。」
他只是想來看真相,但是沒想到看了一場戲。
何叔突然發瘋顯然是受到了不知名因素的影響,他的夥伴被他用鋤頭弄死了好幾個。
蘇憫好奇地問:「你每次出現的契機是什麼?」
他每次都感覺沈宿出現得莫名其妙,難道是真的想出現就出現,沒有限制?
冰涼的觸感落在蘇憫的耳尖上,沈宿故意離他很近,道:「你想我的時候。」
蘇憫動了動耳朵,氣急:「胡說。」
沈宿無辜的語氣道:「我沒有。」
一人一鬼說話間,那個眼珠男人從前面跑過去。
蘇憫注意到他在跑沒多遠的時候,那顆頭就這麼掉下來了,和身體分離,在黑夜裡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