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真慢吞吞走向馬車,回頭看一眼站在原地的雲卓和身邊的莫惑,最後默默望向暗衛,動動嘴唇,沒有開口,但意思很明顯——你們說他們是不是在敷衍我?
剛剛那二人的回答非常簡單,雲卓縱容地拍拍他的肩,笑著說以後商量。莫惑則直接扔了三個字:成,去吧。
聽著就假。
他很不開心。
暗衛和他對視,其實您老說要做盟主原本就很假呀,誰能當真?想讓他們幫你謀劃那個位置,最起碼得有拿得出手的實力吧?幾人見小王爺挺可憐,頓時心疼,摸了一把,沒有打擊他。
莫惑掃一眼某人,在他爬上馬車前道:“這邊。”
祁真悶悶不樂扭頭:“嗯?”
莫惑示意他坐自己這輛,也好商量找人的事,接著見他蹭過來,便與他一起上去,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客氣道:“半點武功不會,還想做盟主?”
“……誰說我不會?”祁真抬抬下巴,強作鎮定,“你去問孟漣,我一扇子就解決了兩個山賊。”
莫惑淡定問:“是你手下在暗中出的手還是用的藥?”
祁真:“……”
“你騙騙別人還行,”莫惑打擊他,“腳步虛軟無力,我只要一聽就能聽出來,還會武功?去,飛給我看看。”
“……”祁真怒道,“好吧,我就是不會武功,那又如何?我能智取!”
“盟主是靠比武贏來的,你怎麼智取?上擂台還不等開口就會被拍下來,”莫惑看出雲卓很寵他,用了些耐心,“何況江湖恩怨多,盟主時常免不了要出面解決一些麻煩,若動起手來,你該如何?”
祁真張了張口,默默窩著。
莫惑見他垂著眼,覺得應該是聽進勸了,正要岔開話題卻見他忽然抬頭,認真道:“我能在身邊多弄些高手,打架交給他們,”他頓了頓,雙眼發亮,“對,我還可以找個高手去搶盟主的位置,只要他以後能聽我的命令就好。”
莫惑打量地看他一眼,終於有幾分上心:“為何想做盟主?”
祁真眨眨眼,想起若那瘋子真是殺手,有雲卓這層關系應該好解決,也就不用去爬盟主的位置,便遲疑道:“其實我還沒想好,不一定真做。”
莫惑:“……”
那你剛剛還一本正經地理論?莫惑難得有心勸個人,結果是浪費口舌,冷冷掃他一眼,干脆開始提找人的事,准備趕緊解決完,把這少年打發走算了。
“他叫什麼名字?別說他換了你不清楚,我問的是以前的。”
“以前那個他是絕對不會用的,你知道也沒用。”
莫惑不為所動:“興許提的時候他會有些反應,找人時能用上。”
祁真默默反應一下:“不,我不說。”
莫惑沉默地盯著他。
祁真想了想,解釋道:“他的名字不好聽,我答應過他以後不會提。”
“風雨樓的人一向嘴嚴。”
祁真很嚴肅:“但做人要守信。”
莫惑看他一眼,暫時沒逼他,而是詢問他朋友身上可有好辨認的地方,接著聽他說長得好,便道:“有多好?”
祁真道:“和你差不多。”
莫惑:“……”
衛玄在外面駕車,能清楚地聽到裡面的對話,微微一驚,樓主初入江湖時但凡遇見敢提起他樣貌的人,全都毫不手軟地收拾了,不知少年會怎樣。暗衛則坐在旁邊提心吊膽,沉痛地想王爺您怎能這麼說?那莫惑搞不好對你有想法,萬一把持不住做些什麼可怎麼辦?
車廂裡有一瞬的安靜,莫惑見少年神色認真,儼然一副敘述事實的模樣,抬抬眼皮,繼續問:“那他是哪年離開的?”
祁真眨眨眼,沉默了,他壓根不知道啊,話說回來,自己連那瘋子現在有沒有開始混江湖都不清楚,他慢吞吞道:“這個……我忘記了,知道哪年也沒用吧?他不一定會立即闖蕩江湖,興許會先隨便轉轉玩玩呢?”他停頓一下,補充道,“還有,我以前與他玩耍時他確實總穿紅衣,但這麼久過去,我也不清楚他現在還穿不穿。”
莫惑靜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前傾。祁真一怔,只覺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摸不准他要做什麼,急忙向旁邊躲,接著見他再次靠近,便又默默縮了縮,很快發現無路可退。莫惑看著窩在角落的人,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平靜地與他對視。
如此近的距離,連呼吸都若有若無纏在了一起,祁真睜著黑漆漆的眸子,望著這張臉。
莫惑問:“真是找人?”
“嗯。”
“真是你朋友?”
祁真目光微閃,緊接著下巴被用力捏了捏,頓時吃痛,下意識憤怒地瞪過去,想到自己處於劣勢,立即換上無辜的神色。
莫惑本想警告他別撒謊,見狀心頭的不爽倒是微微一緩,有些明白為何之前會覺得逗他有趣了,這人有一雙漂亮清澈的眸子,似乎沒被塵世浸染過,漆黑的瞳孔映著喜怒哀樂,只要不痛快便會表現出來,如同不知天高地厚的、揮舞著小爪子齜著牙的幼獸一般。
祁真見他沉默,便向後縮想要躲開,接著鼻尖微動,張了張口:“阿……”
莫惑瞇起眼,手上加力:“別以為你假裝打噴嚏我就會……”
“阿……阿嚏!”
莫惑瞬間放開他後退,身影快得甚至讓人捕捉不到,雖說成功閃開了,但臉色還是不可抑制地有些黑。
祁真吸吸鼻子,睜著水汽的眸子茫然地抬起頭,似乎在問:你剛剛想說什麼?
莫惑:“……”
祁真慢吞吞向車門移了移,沒再提朋友的事,而是道:“我們還是先見殺手吧,何時見?”
莫惑簡直要被氣笑了,用捏他下巴的兩根手指狠狠掐住他的臉:“做夢,不把你的事交代清楚……”
祁真張了張口:“阿……”
莫惑立即回到原位,祁真這次是在騙他,閉上嘴,摸摸鼻子無辜地望著他。莫惑暗道這要不是雲卓的弟弟,絕對要打他一頓,沉默片刻,暫時不怎麼想和他說話,准備吩咐手下停車,好讓這混小子趕緊滾。
祁真見他沒再靠近,試探道:“不如咱們聊點別的?”
莫惑的聲音冷得掉渣:“又想說什麼?”
“小金球……”
“無可奉告。”
“別那麼抗拒,”祁真道,“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問我一個關於怪人的問題,我發誓說的全是真的,而且我不直接讓你告訴我它的秘密。”
莫惑掃他一眼:“說來聽聽。”
“那小金球可是與某個武功秘籍或稀世珍寶有關?”
“沒關,”莫惑道,“那人多大年紀?”
“不到二十,”祁真答完又問,“擁有小金球的人可會有殺身之禍?”
“沒有,”莫惑沉吟一下,“那人是男是女?”
“男的。”祁真說完本要問問另外想得到小金球的兩家是誰,這時只聽莫惑道:“我沒有要問的了。”言下之意,談話結束。
祁真:“……”
祁真憤恨地看看他,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便乖乖走人。衛玄目送他在手下的陪同下離開,將駕車的活交給別人,進了車廂。
“竟是男的?樓主剛剛為何不繼續問?”
莫惑拿出手帕擦拭那兩根手指:“你不覺得有些奇怪?”
衛玄一怔:“嗯?”
莫惑道:“葉天元不是好打發的,他放著這件事不理,卻偏要幾次三番關心一個與他沒關的東西。”這前後對比實在太明顯,令人不得不注意。
衛玄再次一怔:“樓主的意思是?”
“我還只是猜測,興許是他的好奇心重,找機會先試試他。”
“是。”
按照之前的協議,莫惑答應少年帶他見殺手,同時還要調動人馬幫他尋人,因此二人准備去距離雲縱山莊最近的一處風雨樓分舵。
眾人天黑前到達一座小城,休息一晚再次出發,暗衛憂心忡忡發現車廂又被扔了東西,這次是個圓形銅牌,上面繡著復雜的花紋,一看便是有特殊含義。祁真很惆悵,拿去問莫惑。
莫惑頭也不抬:“我今天心情不好。”
祁真眨眨眼:“所以?”
“不想告訴你。”
祁真道:“……我花錢買消息也不行?”
“嗯。”
祁真於是氣咻咻爬上馬車,將東西一放,打算以後再說,現在還是正事要緊。
莫惑暗中觀察了三天,見這少年完全沒有提小牌的意思,便明白自己猜對了。衛玄也在觀察,同樣是神秘的東西,少年對小金球能窮追不捨,對他們故意扔的銅牌卻置之不理,確實有問題。
“樓主,他恐怕是對覺得重要的事上心。”
莫惑嗯了聲:“所以要麼那人是他認識的,要麼……金球就在他身上。”
天黑前眾人趕到了一座小鎮,這裡只有一家客棧,老板堆滿笑臉,謹慎地望著並肩而站的兩位貴客:“對不住,小店只剩一間客房了,床倒是很大,不如……二位客官擠擠?”
被點名的二人反應一下,瞬間看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