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廣智這次考了第十八名,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成績。
從縣裡回來後,他當即就去了牛角村一趟找秦秀才,也不知秦秀才與他說了什麽,只是回來後盧廣智更加勤奮了。
以往吃過晚飯會看一會兒書,但頂多看到亥時就會歇下,可現在幾乎每每都是過了三更還不熄燈。且日日都是如此,白日裡也不出房門,就閉門在屋裡苦讀。
梅氏見此,心裡暗暗發愁,卻又不敢去跟兒子說,生怕耽誤了他的學業。閑時忍不住跟女兒嘮了幾句,盧嬌月回去想了想,隔了兩日去找盧廣智。
連著熬了多日,盧廣智現在整個人幾乎是一種亢奮的狀態,臉皮本就生得白皙,現在更是蒼白得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嘴唇都起皮乾裂了,雙眼更是熬得通紅,布滿了血絲。
盧嬌月將手裡的湯擱在一旁桌子上,來到他書案前。
盧廣智知道大姐來了,卻隻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沉浸在擺放在面前的書卷上。盧嬌月站在一旁瞅了一會兒,見弟弟看了半晌,書卷也只不過翻了一頁,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
她伸手將書拿了過來,又去桌旁把湯端來擱在盧廣智面前。
“這湯是昨兒晚上熬的,整整熬了一夜,先別看了,歇會兒眼睛。”
盧廣智也沒說什麽,端過湯就一飲而盡,然後便找盧嬌月要書。見大姐不給他,他才無奈道:“姐,湯我已經喝了,你把書還給我。”
盧嬌月搬了張椅子過來,擺出一副要和他長談的模樣。盧廣智雖心中急切,到底尊敬大姐的心思佔多數,便老實地坐在那裡,也不提要書的事兒。
“大姐現在問你,你是真的喜歡念書做學問,還是只是想通過念書來實現替家裡人爭臉的想法?”
聽到大姐這一針見血的說法,盧廣智不禁怔了一下。
“大姐以前隻當你喜歡,現在看來不是這麽回事。”
盧廣智有些狼狽,沒有敢去看大姐眼睛:“我確實是喜歡,大姐你不要瞎猜。”
“真的?那我怎麽看你失去了從前的平常心?”
說完這句,盧嬌月歎了口氣又道:“咱家確實不富裕,但如今日子也一天比一天更好。這麽說吧,有家裡來錢的這門路在,你即使不念書以後隨便開間鋪子,或者擺個小攤,都能維持生計。這兩年你忙了,大姐也出嫁了,咱們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少,但我依稀還記得當年你去私塾第一天的那天早上,背著大姐給你縫製的書囊,那滿臉喜悅的樣子。大姐雖是個婦道人家,但能分得清楚什麽才是真正的喜歡。”
“不知道什麽時候,你開始變得急躁起來,我知道秦先生對你寄予厚望,你也一天比一天更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笨鳥先飛,有志不在年高,這些都是好的。而大姐今天來跟你說這番話,不是想跟你講什麽大道理,大姐也不懂什麽大道理。只是希望你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緊,興趣使然才能一門心思投在上頭,就好比外婆的那門手藝,娘怎麽都學不進去,因為她不喜。而大姐喜,所以大姐願意去學,願意去鑽研,願意去付出時間付出努力,然後收獲努力的成果。”
“你念書亦然。你已經很努力,很用功了,至於能否考得上重要嗎?考得上自然是好,考不上咱們也不損失什麽,千萬別失去自己的平常心。難道你沒發現你的心開始亂了,默書也感覺越來越吃力?為什麽不去放松放松,讓自己可以靜靜心,去看看身旁除了書卷以外的東西?難道你沒有發現你已經很久沒跟家裡人說過話了,你知不知道家裡人都很擔心你,只是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這種擔心。”
盧廣智靜靜地聽著,羞愧感如排山倒海而來,幾欲將他淹沒。
“大姐……”
盧嬌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好了,別多想,沒有一個好身子即使你再會念書也無用。縣試隻考五場,當日考完,當日出場,若是換成春闈,一氣兒連考九天,你難道不知道有許多人不是學識不夠,而是身體支撐不了才會名落孫山。”
聽到這話,盧廣智忍不住一愣,“大姐,你怎知道的?”
盧嬌月心中一哂,“我聽小舅舅說的啊。”
“小舅舅真厲害,竟然知道這事。”
遠在千裡之外的梅莊毅,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誰在想他。
二房兩口子發現一直閉門苦讀的兒子突然走出房門,一大早上神清氣爽的起來,還幫著在灶房忙著的梅氏幹了會兒活兒。之後吃早飯的時候,還幫著端了飯菜拿了碗筷,吃過飯出門去村子裡溜了一圈,正當梅氏擔心兒子去哪兒了,他又回來了。
與梅氏打了聲招呼,他就回屋默書去了。當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像以前那樣匆匆忙忙吃幾口,或者不吃,而是慢條斯理吃完,在院子裡走了一會兒,轉頭回屋休息。睡上兩刻鍾的時間,起來繼續默書。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也不再三更天也不熄燈了,而是早早就歇下。
梅氏終於松了一口氣,跟盧明海說這事,盧明海笑話她:“就你事兒多,咱兒子懂事著呢,你看這不是好了?”
梅氏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當娘的哪有不擔心自己孩子的,也就他是個男人天天粗心大意的。
事後梅氏和盧嬌月嘮這事,盧嬌月偷偷在心裡笑,卻是什麽也沒有提。
梅氏走後,周進走了進來,“娘走了?你當初跟智兒說什麽了,我看你娘家那邊也就你跟他說話最管用。”
男人是個精明的,盧嬌月才不認為自己能敷衍得過他,遂打哈哈顧左右而言他說什麽也沒有說,就是把他罵了一頓。
還是很多年後,一次周進和盧廣智聊起這事來,才知道原來平時傻傻蠢蠢的媳婦竟是這麽睿智。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自打邱翠荷生了兒子,就在盧家的地位高了起來。
尤其小胡氏日漸沉默,平時甚至連吃飯都不上桌,這更是讓她得意洋洋,儼然一副自己才是正房的樣子。
若是以前,邱翠荷肯定會牙花子都笑出來,自從她進了盧家大房的門,心心念念都想把小胡氏擠下去。可自打出了之前的事,大姑姐盯著她和盧廣仁鬧騰,她的日子就漸漸難過了起來。
也是盧廣仁不是個東西,以前管盧嬌梅要錢也就算了,前陣子他竟然背著人去西廂偷拿了盧嬌梅的首飾。盧嬌梅如今稍微值錢的東西,就剩那幾樣首飾了,可不是作天作地的使勁鬧騰。這幾日盧廣仁一直沒回家,盧嬌梅便都衝邱翠荷來了。
按理說應該是找小胡氏,可都知道小胡氏不招盧廣仁待見,盧嬌梅自然不認為盧廣仁偷拿她首飾是為了小胡氏母女兩個。
跟盧嬌梅吵了一架,邱翠荷氣哼哼地出了自家大門,一路往村尾走去。
走著走著,她四處看了看,見周圍沒人,便閃身進了一處院子裡。若是有人目睹這一幕,就會驚訝的發現,她竟然進的是她前頭那個死鬼男人家。
這處房子自打邱翠荷進了盧家大門,就荒棄掉了。錢家幾個兄弟各有各的房子,這處房子破破爛爛的,也就沒人刻意來佔,畢竟鄉下的房子大多都不值什麽錢。
邱翠荷匆匆忙忙往屋裡走,剛走到屋門處,就被人一把拽了進去。
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張夾雜著男人味兒的大嘴就親了過來,她也沒反抗,反而笑吟吟地嗲聲道:“死鬼,這麽急不可耐……”
那人也沒說話,大掌就往她衣裳低下鑽去。
小胡氏早就探好了,所以輕車熟路順著屋後塌掉的一處院牆那裡進了來。她十分小心,沒有人看見她來了這裡。
這間房子挨著錢老大家,順著小胡氏這個視角,還能看見隔壁錢老大家的菜園子。她先繞到屋前,站在窗子根兒下聽了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地去了屋後一間以前放雜物的矮房子裡。
她輕手輕腳往外抱著柴禾,這些柴禾她攢了許多日子了,有麥秸有茅草有樹枝還有從家裡偷拿的柴禾,舉凡能燒的,小胡氏都偷偷攢了下來。攢夠一小捆便摸黑搬到這裡來,這棟房子太久沒人住,誰也不會閑的沒事進這間屋裡,她已經攢了很大一堆。
天賜良機,小胡氏等這一日很久了。
她將柴禾抱到屋前的牆根下,屋裡的那對狗男女還在折騰著。按著以往的慣例,這對狗男女會折騰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樣子,她有充裕的時間。
小胡氏一趟又一趟,悄無聲息地來回著,她累得渾身大汗,心裡卻十分爽快,甚至是亢奮的。她剛抱了一捆樹枝放在牆根兒下,正打算直起腰轉身再去抱,突然身邊竟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手裡也抱了一堆柴火,見小胡氏看她,她眼皮子連抬都沒抬,十分沉默地將懷裡的東西放在牆根下。之後轉身往屋後去了,如果小胡氏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又去了那間屋。
果不其然,這人又抱著一堆柴火過來,放在牆根下面。
她一句話都沒跟小胡氏說,小胡氏卻能明白她的心情。怎麽可能不明白呢,畢竟兩人是同樣的處境。村裡雖沒聽說孫氏在錢家的日子過得怎樣,但既然能跟邱翠荷那個賤人滾在一處,那錢老大就不是啥好東西。
兩個沉默的女人就這麽一趟趟來回著,充耳不聞裡面正在廝混兩人動靜。當終於將所有能燒的東西都抱了過來,在屋前牆根下堆好,孫氏望了望小胡氏,小胡氏從懷裡掏出一根火折子。她輕輕地吹了一下,火花四濺,回看了孫氏一眼,才抬手丟進柴火堆裡去。
有乾草引火,火很輕易地就點燃了,起先只是小小一團,然後很快的蔓延起來。
屋裡,邱翠荷大汗淋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就將錢老大往旁邊推了推。
“別壓著我,重死了。”
錢老大故意又壓了過來,“不讓我壓,想讓誰壓?你不是說你男人很久沒壓過你了?”
提起這個邱翠荷就一肚子氣,以前她念著盧廣仁年輕力壯,就背著大伯子和盧廣仁勾搭上了。本想就做對露水夫妻,哪知被人當眾揭破奸情。無奈之下,只能忍氣吞聲進了盧家當個勞什子平妻。
其實打一開始邱翠荷沒想和錢老大再續前緣的,她再怎麽淫蕩,也不過是沒男人夜裡寂寞罷了。如今既然有了男人,自然就想好好過日子,只可惜天不從人願,那小胡氏是個死難纏的,盧家的破事太多,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拮據,竟然連飯都吃不上了。
要知道邱翠荷以前可從來沒過過苦日子,男人沒死的時候,有男人捧著養著,男人死了後,還給她留了幾畝地,又有大伯子日裡護著,日子也過得挺是滋潤。
沒有吃糠咽菜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饞肉是個什麽滋味。盧嬌梅沒回來之前那段日子,盧家頓頓喝稀,邱翠荷熬得不得了,日裡夜裡都想吃口肉,不免就想到了大伯子身上。男人都是經不起勾的,再恨她之前偷人又怎樣,還不是又上鉤了。
邱翠荷沒好氣地又去推他,“你管他壓不壓我?你不也天天在家裡壓你那個黃臉婆!”
“別提她行不行,提起她就沒興致!”錢老大從她身上滾了下來,在一旁躺著。
“怎了?她又惹你了?”邱翠荷偎了過去好奇問道。
錢老大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耷拉著眼皮子養精神。
邱翠荷心裡有點不舒服,別看她是偷別人的男人,可也是會吃醋的,遂坐直起來,拿起炕上的衣裳穿了起來。
“怎了,生氣了?”
邱翠荷哼了一聲。
錢老大笑了一下,“要不是看她給我生了三個兒子,要不是你是我那兄弟的媳婦,我也不會讓你嫁去盧家。你跟她計較什麽,她臉無二兩肉,身上糙得像樹皮,哪有你得我歡心。”
聽到這話,邱翠荷心裡總算舒服了一些,她目露哀怨對錢老大道:“當初你要把我嫁過去,我想著咱們那樣也不是個事兒,瓜田李下,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發現了,才會嫁到盧家去的。我明白你的心思,替你著想,你可千萬也要念著我才是。”
錢老大一把將她摟了過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親昵道:“我當然記著你,就算不念其他,我還要念著你給我生了個兒子。”頓了下,錢老大又道:“啥時候瞅了機會,你把兒子抱出來給我看看,我自己的種我自己還沒見過。”
“等有機會再說。”邱翠荷眼光閃了閃,敷衍道。
錢老大正想再說句什麽,突然鼻子抽了一抽,“你聞到什麽味兒沒有?”
“好像是哪家做飯在燒柴火。”其實邱翠荷早就聞到了,只是沒放在心上,鄉下就這樣,做飯燒炕都指著燒柴火,柴火煙大味兒也大,村裡哪家要是燒了火,從打從他家門口過都能聞到。
“怎,我那賢妻良母的嫂子又給你燉啥好吃的了,這個點兒都忙活上了。”邱翠荷調侃道。
她之所以會這麽說,也是因為這房子隔壁就是錢老大家。當初錢老爹臨終時分家,體恤小兒子身子羸弱,就特意將老屋的宅地基分出了一部分,給錢老五起了房子,也是打著就近照顧的意思,兩家是院牆挨著院牆。從這邊能聞到燒柴火的味道,那肯定是錢老大家的不做他想。
錢老大正想調笑回去,哪知面孔卻是突然一凝,“我家今天沒殺雞,也沒買肉,她個臭婆娘這會兒能燉什麽!”他眼光掃到窗子外面,頓時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了,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便連滾帶爬到了窗子邊上。
邱翠荷眼光順著望過去,頓時大驚失色。
“著火了……”
“你不怕當寡婦?”臨走時,小胡氏這麽問道。
孫氏靜默了一下,小胡氏原本以為她還是不會說話,卻聽她道:“我有兒有孫,當不當寡婦沒啥區別。”
說完,孫氏就從圍牆塌掉的那一處,穿回了自家後院裡。
小胡氏聽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意味不明一笑就扭頭也走了。
小胡氏回到家後,便靜靜地坐在屋裡等村裡頭吵嚷起來。
確實也吵嚷起來了,可這時間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小胡氏忍不住去了院子裡,站在院中聽外面的動靜。
“快,走快點兒,錢老五家的房子失火了。”
“聽說燒出來兩個人,錢老大竟然在自己死了的弟弟屋裡偷他以前的弟媳婦……”
“那人燒死沒?”
“沒,聽說被錢老大家的老二發現了,至於怎樣了還不知道,咱們趕緊去看看……”
小胡氏不禁愣在了當場,竟然沒燒死?
其實小胡氏的計劃本就有疏漏,沒油光憑一些柴火,火勢根本不會燒太快。再加上也巧合了,在地裡乾活的錢家二兒子錢茂山突然從地裡回來了,遠遠就看見五叔家的房子冒起了濃煙,他也沒多想,當即摔了手裡的鋤頭,就在村裡吆喝了起來。
一家有難百家幫,鄉下都是這樣。一聽吆喝聲,附近家裡有人的都跑了出來,個個提著水桶去幫忙撲火。
火倒是撲滅了,但錢老大和邱翠荷的奸情也暴露了。
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光著身子的人被堵在屋裡又蹦又跳,是個瞎子他也能看見。不過這會兒可沒人去關注這個,錢老大和邱翠荷被燒得不輕。兩個人灰頭土臉的,身上都有燒傷,人也被嗆暈了過去。
都差點出人命的了,這會兒自然沒人去議論這些,錢老大被錢家人抬了回去,至於邱翠荷,也被聽聞風聲而來的大房人給抬回家了。
一路上,盧明川和胡氏以及盧廣禮簡直都不敢抬頭。可再怎麽丟臉,人也不能不管,不看其他,總得看邱翠荷是蛋蛋的親娘。
大夫走後,胡氏唉聲歎氣地抹著眼淚,“這老大是不在家,在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盧嬌梅倚在門邊撇嘴道:“既然知道這人不是個啥好東西,怎就敢把人往家裡抬。看樣子這姓邱的和錢老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莫是早就偷上了吧。我那好弟弟也真可憐,綠雲罩頂啊。”
胡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能不能少說一句,你弟弟怎就得罪你了,你就這麽盼他不好?!”
“他肯定是得罪我了,當初變著方從我身上撈錢,我現在回頭想找他要幾個,他就敢對親大姐動手。還有之前我首飾丟了那事,娘你該不會這麽快就忘記了吧,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我可沒有這樣的兄弟。”
“你哪隻眼看到是你弟弟拿的?”
“不是他偷的,難道是娘你?”
“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盧明川喝道,又轉頭對盧廣禮說:“老二,你去找你大哥回來,這邱翠荷畢竟是她婆娘,這事怎麽解決還得看他怎麽想。”
盧廣禮點了點頭,人便出去了。
小胡氏一直攬著妞妞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不言也不語。
錢老大出事,錢家其他幾房的人都來了。
到底這其間摻雜著醜事,見大夫說錢老大沒什麽大礙,就是身上的傷要養段時間,也都沒有敢多留。
錢老大頭臉被纏著白色的布,除過頭臉,他身上也有幾塊兒燒傷,俱都不嚴重,但這麽多處加起來,也有的他受得了。
他躺在炕上一動也不敢動,醒了以後就在那裡咆哮,當然這咆哮是衝孫氏去的。
光天化日之下,他被人堵在屋裡頭差點沒燒死,錢老大誰都沒懷疑上,就懷疑上自己的媳婦孫氏了。
“爹,你說娘作甚,我娘她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打小錢茂林就見他娘在他爹面前,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他爹對他娘平日裡也是非打即罵。可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怎麽可能這個時候他娘就想把他爹給燒死了,他娘也沒這個膽子。
“就是。”錢老大的三兒子錢茂森插言。
“隔壁著那麽大的火,她竟然沒發現,還不是指著想把老子燒死,她好改嫁!”錢老大歇斯底裡,口不擇言。
一聽這話,錢家幾個兒子更懶得理自己老爹了。偷人偷出了笑話,這會兒還胡亂攀扯,他們娘都一大把歲數了,孫子都有了,往哪兒改嫁去。
“娘,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你去灶房做飯。”老大錢茂林將孫氏支使出去。
孫氏抹了抹眼淚,就往屋外走去。
都走出了屋門,還能聽見錢老大的咆哮,以及錢茂林兄弟幾個的解釋:“娘都說她睡著了,她成日裡在家裡忙裡忙外,下午有空閑了在家裡歇會兒覺,有什麽好懷疑的……”
只有錢茂山不這麽想,因為下午那會兒他是第一個從外頭回來的,幫著撲火的同時,眼角掃到他娘站在自家大門前往這邊看的眼神。那種眼神錢茂山形容不出來,就是回想起來讓人覺得心裡發滲得慌。
見大哥和兩個弟弟還在安撫暴躁的爹,錢茂山出了這間屋子。
去了灶房,孫氏正在裡頭忙著做飯。
孫氏是個好女人,對丈夫兒子那都是沒得說的,對幾個兒媳婦也是當自己女兒看待。念著兒媳婦都幫在地裡做活,她尋常在家將各處都操持得妥妥當當,從不讓她們忙完了地裡活,還要忙家裡的。
都說孫氏好,就是人沉悶了些。
錢茂山心情十分複雜,走了過去站在孫氏背後。
“娘,你下午那會兒真是在家裡睡著了?”
孫氏一愣,也沒解釋,只是點點頭。
錢茂山哦了一聲,也沒說其他,而是扭頭從水缸裡舀了一盆子水出來,幫著孫氏把擱在案板上的菜給洗了。
蹲在灶膛前的孫氏,眼眶裡滴下一滴淚水,只是淚水掉落在地上,轉瞬間就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