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奈帶謝闌深坐上保姆車,閑雜人等都在外面等候,車內就兩人面面相對。
她沒接這兩張機票,暖黃的燈光照映著極美的臉蛋,墨鏡依舊不肯摘下,氣氛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出聲問第一個問題:“為什麽突然願意結婚了?”
近距離之下看,謝闌深眼底是有很重的血絲,面對薑奈的質問,隔了兩秒,他沒去看她,嗓音忽然低了下去:“奈奈,我跟你講個關於謝家的故事吧。”
薑奈沒拒絕,僵坐在椅子上不動。
謝闌深的這個故事,是從父母那一輩感情糾葛開始講起。
他的母親是年輕時在國外留學,與父親相識相戀。
後來不顧父兄勸阻,執意要嫁入謝家這個龍潭虎穴裡,又在懷孕時,讓謝臨的母親鑽了空子,沒風光兩年,就失去了丈夫的寵愛。
兩個女人在謝家爭地位,那些年是使盡了手段,不惜代價利用自己兒子。
謝闌深年幼時記事起,每天都要面對母親歇斯底裡的抱怨。她恨丈夫薄情寡義,也恨謝家讓謝臨的母親進了門,逐漸的就將這股恨意枷鎖到了他身上。
起初,母親還會有所收斂,只是讓他生病,引起父親憐惜。
可這招不管用後,開始將這一切對婚姻的不滿和絕望都遷怒於他。
在他小小年紀,從噩夢中驚醒,哭著想她抱時,換來的,只有母親罵他是個肮髒的小孩。
又或者是,一遍遍的告訴他,姓謝的男人都應該去死,骨子裡流淌的是毒血。
謝闌深被已經魔化的母親剝奪了去愛人的本能,但是他會偽裝,很多時候,他都是不哭不鬧,小手捧著藥碗,淡定坐在老宅庭院的門廊下,如同看戲般去看這些人之間的明爭暗鬥。
可笑的是,謝臨與他的遭遇是如此神似。
謝闌深終究是佔了一個正室出身的名分,在謝家無人敢欺辱他,而謝臨是私生子,即便他的母親受寵,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所以謝家同輩的男孩們,誰都能去踩謝臨一腳,將他當成低賤的狗欺辱。
謝闌深剛開始是冷眼旁觀,後來對謝臨伸出援手。
也只是裝出了一副兄弟情深,想借此,來掩飾內心的無情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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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到這,謝闌深視線很長時間都盯著那兩張機票,嗓音滑出喉嚨,暗啞中卻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只有濃重的諷刺意味:“我母親在謝家熬了十幾年,終於熬到謝臨的母親身患癌症……死的時候,她比當初風光嫁入謝家還要開心,以正室的身份,大操大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
薑奈已經將墨鏡摘下去看他,眼底滑過微弱的波動。
謝闌深低笑了兩聲,繼續把這個故事完整的說完:“她卻怎麽也想不到,這場隆重的葬禮也是給自己準備的。”
他母親死於車禍,是在送謝臨母親去墓園的路上被撞。
司機等人毫發無損,只有她當場身亡。
後來謝家的人都在傳,是謝臨的母親帶走了她,兩人生前爭鬥了十幾年,死後在陰曹地府還是要繼續鬥。
“闌深……”薑奈出聲的同時,晶瑩的淚珠也直直掉了下來。
謝闌深說起謝家的事,從始至終眼神都是回避她的,直到她聲音顫著喚他,才抬首,坦露出不願意與旁人提的深沉心思:“奈奈,我厭惡自己是她和父親婚姻下誕生出的產物……在沒有與你重逢前,我已經做好這輩子無妻無子,獨自一人孤獨終老的準備,我不是有心傷你,當初把你送回申城,原因不是謝氏集團的內部高層要重新洗牌,也不是為了專心照顧謝闌夕。”
“是因為當你說,想與我生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時,我不知該怎麽去面對這個,與你繼續同居又克制不住會想碰你,所以我選擇把你送走,有意冷一下彼此的感情。”
謝闌深克制自身,忍著不去申城找她,那段時間裡,想她了,只能透過她的經紀人得知行程消息。
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罪受,怪不了誰。
謝闌深極度壓製著胸腔內的情感起伏,去靠近,握住她微顫肩膀,指甲蓋上緣泛了白,清晰感覺到她是那樣的單薄纖弱,卻癡癡憐惜著,比她更強大的男人。
在封閉的車內,再次出聲時,嗓音完全啞了不像話:“你想要愛,我以前卻不懂該怎麽去真正愛一個人,但我會去學,這輩子都會掏心掏肺對你好。”
在薑奈哭到無法承受他這份深情告白時,謝闌深將冰冷的臉龐貼近,被她掛在卷翹睫毛上的淚珠也染濕了眼眸,滲了幾絲進來,薄唇發出的聲,輕而清晰:
“奈奈……”
“跟我結婚。”
第48章 (正文完結)
當天深夜, 薑奈和謝闌深登上了飛往愛爾蘭的航班。
在頭等艙裡,四周的旅客都已經深度睡眠,薑奈將頂頭的閱讀燈撳亮, 借著暖黃的光, 去看閉目休憩的謝闌深,她心中猶豫片刻, 伸出白皙的手很輕覆在他的額頭上方。
薄燙的溫度, 與她手心形成了鮮明對比。
謝闌深在發高燒, 體溫比她高太多, 也難怪在車上挨近時, 沒有察覺到她也在生病。
薑奈手剛要拿開, 防不勝防地被他手掌心握住,力道很緊, 燈光下加深了他俊美的臉龐輪廓,連神情都比往日要專注的, 溫聲喚她的名:“奈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