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駛在樓下,時間還沒到,不急著下去。
後座上,薑奈透過玻璃車窗,望著樹上被雨水壓垮的梧桐葉,安靜的臉沒什麽情緒,過了會,她轉過頭說:“快過年了,我們在一起好像兩個月不到。”
她卻有種和謝闌深都過了大半生的錯覺,指尖輕點他修長的骨節:“你想要什麽新年禮物嗎?”
謝闌深反握住她指尖,薄唇扯出弧度:“你給的都好。”
薑奈知道他什麽都不缺,還是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我想等拍完戲,拿片酬請個設計師,專門給你量身定做一套新年穿的衣服,還有紅圍巾,再給你買個戒指吧。”
謝闌深手背筋絡清晰,骨節修長有力,每一寸都完美的跟毫無瑕疵的藝術品。
是薑奈見過男人中最好看的手了,她還有個隱晦的心思,想給他戴戒指,這樣就代表有主了。
謝闌深低聲問她:“你呢?想要什麽?”
薑奈沒有一絲猶豫,想也不想的說:“要你陪我。”
她新年禮物很簡單,就不知道謝闌深到時有沒有空。
現在說這個也為時尚早,薑奈很快便轉移話題,與他輕聲商量:“你就在車裡等我,我會處理好的。”
謝闌深望著她堅定溫柔的眼眸,哪怕言語不多,卻能從他語調裡聽出關切之意:“真不用我替你出面?”
薑奈搖搖頭,這是她和焉雲亭母女之間的事。
局外人是最難論對錯的,即便這個人是謝闌深。
下了車,薑奈獨自走樓梯上了四樓。
她沒鑰匙,站在走道安安靜靜的等候,輕抬眼眸望著牆壁上的許些裂紋。
莫約三分鍾左右,焉雲亭終於趕到,即便是來見自己的女兒,她一套昂貴的米白色套裙上身,脖子處的絲巾系的極漂亮,襯得那張美麗的臉龐,化了精致的妝,舉手投足的氣質如同頂級貴婦。
薑奈從未見過焉雲亭私下閑暇時,會是怎樣一副面孔。
這些年她見到的,都是這樣盛裝冰冷之下的親生母親。
兩人對視也無話,焉雲亭從包裡拿出鑰匙,先打開門。
屋內還停留在老太太急出門時的模樣,客廳燈都忘記關了,那邊紅木質的桌上還有個錦盒打開,散亂著東西,椅子移了位。
焉雲亭將包擱在桌沿,聲音是冷清的:“你外婆自從知道你要尤意去坐牢後,整天吃不好睡不著。這次要不是走樓梯摔了,恐怕已經跑到申城找你去了。”
薑奈隻輕聲問了句:“是我的問題嗎?”
焉雲亭頓了許久,轉身過去看她:“你外婆都做到這份上,你真狠心不能給自己妹妹一條活路?”
“可以啊。”
薑奈回答的太快,使得焉雲亭醞釀的所有話都卡在喉嚨裡,語氣半信半疑:“你願意不追究?”
她走到長桌前,拉開椅子緩緩坐下。
在暖黃的燈光照映中,表情是寒涼的,聲音緩緩而說:“我可以放過尤意,也有個條件。”
焉雲亭就知道沒這麽簡單,在她面前坐下:“說吧。”
薑奈眼眸很靜,聲音也是,字字清晰:“焉女士,我是你親生的,對嗎?”
焉雲亭下意識皺眉,不懂她問這個做什麽:“你要我跟你做親子鑒定?”
親子鑒定完全沒這個必要,薑奈的骨相與她極為相似,以後隨著年齡的漸長,怕是會更像。
薑奈搖搖頭,把話說完:“我是你生的,哪怕你對我沒有養育之恩,這件事也注定無法改變。”
話落,她拿了份協議書,指尖緩緩推到了焉雲亭的面前:“尤意要過我命,我饒她一次……就當是把這條命還給你了。”
【斷絕母女關系協議書】
這行字清晰地印入焉雲亭的眼中,似乎是不可置信,險些以為看錯了。
一直以來都是她不要薑奈,哪怕想給這個女兒安排進舞團工作,都覺得已經盡到了作為母親的責任。
所以薑奈怎麽敢,怎麽有膽子提出這個?
焉雲亭幾度想說清楚話,都被憋著的這口氣給打住。
是怒急攻心,被氣壞了。
薑奈倒是異常平靜,表情自始至終都是很淡。
倘若不是外婆這一出,她連坐下來跟焉雲亭提條件的興趣都沒有。
放過尤意,還清了當年外婆幫她渡過難關的恩情。
放過尤意,也斷絕了與焉雲亭的唯一關系。
以後她是薑元洲的女兒,卻沒有母親了。
這個念頭在薑奈心底種下,就沒有轉圜余地。
“焉女士,血緣上我斷不了,法律上我再也不想是你女兒了,簽了這個,對誰都好。”
焉雲亭沒有立刻簽字,極為冷淡生疏的盯著她。
半響後,冷不了的問出一句:“你覺得搭上謝家,就能飛上天了是嗎?”
被薑奈這幾句話給刺激到,她此刻情緒是盛怒的,重重拍了下桌子。
處尊養優了數十年緣故,手心這一拍打早就發紅,焉雲亭在疼痛夾擊下,又連聲質問道:“你妹妹也跟你道歉了,尤家願意做出賠償,你怎麽就一根筋不懂得適可而止?”
“現在謝家那位,是看你年輕漂亮,一時貪新鮮,往後十幾年幾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