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外。
沈玉和張叔抵達時,現場早已被聞訊趕來的記者們圍得水泄不通。
看見沈玉被張叔推著輪椅下車,那群人仿佛餓虎撲食一般蜂擁而來。
幸好張叔提前安排了沈家的保鏢們在這裡守著,還沒等人群靠近沈玉,他們便大步邁來將沈玉嚴嚴實實護在中間,如同一堵高大厚實的人牆。
記者們不洩氣,一邊吃力地抵抗保鏢的推搡,一邊把手裡的□□/炮筒伸向沈玉。
“沈先生,你這麼做是已經下定決心收養唐家那個孩子了嗎?如今外界傳聞,說那個孩子是你和沈老爺子之間鬥爭的犧牲品,具體又是如何呢?請你向我們透露一下。”
提問的是個看起來牙尖嘴利的女記者,她高舉的手從保鏢的肩膀上方穿過去,幾乎要把無線話筒懟到沈玉臉上。
張叔見狀,臉色陰沉得可怕,他一把抓住女記者的手,稍作用力,女記者頓時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表情幾近扭曲。
“啪嗒”一聲。
被女記者拿在手裡的無線話筒落到地上。
周圍人擠人,也不知道是誰一腳踩了上去,看起來還挺堅硬的無線話筒就這麼碎成了幾塊。
女記者低頭看到這些,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眼底的心疼似乎要凝為實質溢出來。
她猛地抬頭,下一刻便對上張叔那已然醞釀起暴風雨的危險眼神,她又霎時怔住,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微微張著唇,卻發不出來一個音節。
“記者應該報導真相、實事求是,而不是人云亦云、滿口胡說八道,更何況沈家的關係也輪不到你這種人來挑撥離間!”
張叔沒有刻意壓低聲量,擠在他們周遭的不少人都聽到了這段話的內容。
他們似是有些忌憚發怒的張叔,原本鬧哄哄的氛圍竟然當真逐漸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一直不出聲的沈玉突然開口:“在這裡,我想向大家澄清兩件事。”
聞言,記者們立即把鏡頭和話筒對準沈玉。
推著輪椅的張叔也停下腳步。
沈玉頓了頓,才接著說道:“第一,我自願接納唐栗,跟我爺爺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我和我爺爺相處得非常融洽,勞煩各位掛心。第二,我暫時沒有收養唐栗的打算,他的撫養權仍在唐家人手上,也許今天過後,他的監護人會變成他爺爺。”
此話一出,記者群再次鬧騰起來。
有個記者提問:“既然你選擇了接納那個孩子,那為什麼還沒有收養他的打算?”
沈玉實話實說:“唐栗的親戚尚在人世,也有獨立撫養孩子的能力,從法律的角度來講,我拿不到唐栗的監護權。”
另個記者連忙問道:“那麼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白忙活了?還是說另有目的?”
沈玉偏過頭,揚起唇對著那個男記者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男記者被沈玉直勾勾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正想轉移話題緩解當下緊繃的氣氛,就聽見沈玉問他:“你知道我今天來這裡做什麼嗎?”
如此直白的話把男記者問得一愣,下意識回答道:“難道你不是來跟那孩子的親戚打官司的嗎?”
“然後呢?”沈玉的目光愈發冷冽,嘴角的弧度染上幾分嘲諷的意味,“我們為什麼打官司?”
面對沈玉咄咄逼人的態度,男記者頓時有種自己被玩弄的感覺,怒意隨之而生。
可是他敢怒不敢言。
他們這些靠跑採訪吃飯的人,之所以敢對沈玉這樣的大佬提出各種尖酸刻薄的問題,就是靠著人多勢眾,饒是沈玉的能力再大,也不可能為了幾句話就把他們一鍋端。
然而此刻,沈玉的矛頭直指他一個人。
男記者心虛不已,額頭上慢慢溢出一層冷汗,他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同情目光,遲疑許久,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沈玉的話。
他壓根不知道沈玉在打什麼官司。
別說他了,恐怕這裡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記者都不關心那場官司的內容。
他們只為了沈玉而來,至於官司的結果如何,完全不在他們關心範圍內。
“所以你連我在做什麼都不清楚,就靠著你那理所應當的思考方式,輕而易舉的斷定我是在白忙活?”
沈玉怒極反笑,淺褐色的眸子上覆了一層淡淡的冰霜,這一刻,似乎連帶著他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涼的。
片刻,他沉聲道:“你們身為媒體人,理應將這個社會上不公、不正以及被刻意隱藏的真相挖掘出來,現在就有一樁虐童案擺在你們面前,你們卻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挖空心思的想從我這裡套出一些無關緊要的私人八卦,你們對得起你們脖子上掛的牌子嗎?”
沈玉很少發脾氣,他也不太會對人發脾氣。
可現在……
他是真的被氣慘了。
他可以理解記者們為了業績從他這裡挖八卦,但是他絕對不能忍受他們在靠近他的同時,還打著關心唐栗的幌子,他們表面上來報導官司的進度,實際上連打什麼官司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些記者是在吃唐栗的人血饅頭,沈玉就覺得無比暴躁。
好似有股火氣在身體裡橫衝直撞,找不到出口。
男記者和其他人都被沈玉嚴厲的模樣震住了,一時間現場安靜得落針可聞,好半天,男記者才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開口:“對、對不起,沈先生,我承認我有所失職,我向你道歉。”
沈玉迅速冷靜下來,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男記者當場僵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眾目睽睽之下,活像是被人一口氣扇了幾十個巴掌,臉頰上還蔓延著火辣辣的疼痛。
其他人一陣唏噓,安靜如雞。
沒人想到,傳聞中已經廢了的沈玉生氣時竟是這麼可怕,即便他還坐在輪椅上,周身的低氣壓仍然擠得在場眾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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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開庭時,沈玉才見著姍姍來遲的唐佳和元雲平夫妻倆,以及七八個面生的中年男女,想必他們就是元雲平口中唐栗母親那邊的親戚。
他們坐在被告席上,滿臉慘白,眼睛裡寫滿了絕望。
剛才進來時,他們毫無疑問被守在外面的記者群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許是之前經過了沈玉的刺激,記者們使出渾身解數,把“刁鑽刻薄”這個詞的含義發揮得淋漓盡致,那個被沈玉當面懟了一通的男記者,甚至從元雲平嘴裡套出了他虐待另個侄女的話。
並且他們的一言一行,毫無遺漏的被四周的攝像頭拍得一清二楚。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元雲平極為恍惚,好像還在做夢一樣。
他怎麼都想不通,不久前他還過著令人羡慕的米蟲生活,不用工作不用社交,缺錢就找哥嫂拿,結果一轉眼,哥嫂車禍死了,他和妻子坐在虐待兒童的被告席上……
這一切全是拜沈玉所賜!
要不是沈玉突然把唐栗接走,就不會發生這麼多倒了血黴的後續事情。
元雲平垂著腦袋,往上吊起的眼睛猶如淬了毒/液的尖針,狠狠瞪著對面的沈玉,澎湃的恨意幾乎要從他胸腔裡湧出來。
不過更多的還是懼怕。
胳膊掰不過大腿,哪怕他們這麼多人聯合起來,也動不了沈玉的一根毫毛。
足足兩個小時的庭審時間,對唐佳和元雲平等人來說簡直度秒如年,哪怕室內開著冷氣,也不斷有豆大的汗水從他們臉上和脖子上溢出,浸濕了他們的兩鬢和衣衫。
越到後面,就越絕望。
直到最後,有個中年女人似乎是不堪心理上的重負,倆眼皮一翻,直接從椅子上栽倒下去。
沈玉神態自若地看著對面所有人的反應,嘴角若有似無的譏諷笑意始終沒有消失過。
這些人就是原劇情中撫養小反派長大成人的親戚們。
他們對小反派非打即罵、虐待成性,間接扭曲了小反派的三觀,也使得小反派逐漸成長為一個患有抑鬱症和狂躁症的問題少年……
沈玉想起小反派在他面前乖巧聽話的樣子,頓時心頭一軟,對那群人的埋怨也更為強烈。
好在他穿過來後,遇到了還沒黑化的小反派。
無論是他還是小反派,都還有救。
兩個小時後,法庭審理結束,法官宣判一審結果——唐佳和元雲平等人分別判處兩至三年有期徒刑,並剝奪了唐佳夫妻倆對唐栗的撫養權。
雖然法官說了被告人可以提起上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那群被告人們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法官離席時,唐佳和元雲平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沈玉沒再看他們一眼,隨著張叔和保鏢們一起離開了。
剛上車,張叔的手機突然響起。
手機一直放在沈玉這裡,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螢幕,是沈老爺子打來的電話。
接起電話後,沈玉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裡就傳來沈老爺子中氣十足的笑聲:“我們小玉上新聞了哈哈哈,我剛看了你的採訪片段,好樣的,不愧是我沈奎的孫子,懟起人來完全不給人留餘地。”
沈玉也沒問沈老爺子怎麼知道接電話的人是他,無奈道:“我就當您是在誇我了。”
“你這小子怎麼說話的啊?我本來就是在誇你。”
即使隔著電話,沈玉也能想像到對面沈老爺子說話時吹鬍子瞪眼的表情。
他不禁失笑:“好好好……”
“對了,差點忘記跟你說正事。”沈老爺子咳嗽兩聲,隨後一本正經地開口,“你有空就回來一趟吧,把唐栗那小子也帶上,我還沒親眼見過唐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