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沉浸在陰影裡。
從唐栗的角度, 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卻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傳遞出來的抗拒情緒。
唐栗有瞬間的怔愣, 緩過神來, 垂睫遮住眸子裡的失落, 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抱歉。”
“沒事。”沈玉回道, 平靜無波的嗓音裡聽不出任何起伏。
唐栗還想說什麼,卻被突然出現的張叔告之沈老爺子正在找他,唐栗扭頭看了眼紋絲不動的沈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什麼都沒說, 轉身離去了。
張叔走到沈玉身邊:“先生。”
沈玉安靜低著頭,思緒有些混亂,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才說:“你不用管我, 去看看有沒有需要上樓休息的客人, 讓服務生把他們送上去。”
“好的。”張叔點頭, 也走了。
沈玉在原地待了一會兒,就有端著酒杯的賓客笑盈盈地走來找他搭話。
時間過得很快,當他應酬完時, 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鐘。
場內的人陸續陸續散去, 要麼離開酒店回家, 要麼被服務生帶去了八樓房間,就連作為壽星的沈老爺子也早早離開了。
沈玉感到困乏,便跟張叔打了聲招呼, 讓張叔繼續進行善後工作,他先上樓休息。
來到電梯口,沈玉卻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沈嶸。
相比較沈玉筆挺的西裝和梳理得規整的頭髮,沈嶸的打扮就顯得隨意很多。
他只穿著一條偏休閒風的黑色長褲搭配款式簡單的白襯衫,頭髮略顯淩亂,眼眶微紅,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沈嶸醉醺醺地倚靠在電梯旁,瞧見沈玉靠近,他緩緩站直身體,嘴角咧出一抹極為燦爛的弧度。
“嗨,玉哥,我們又見面了。”沈嶸眯縫起眼睛,用醉意朦朧的眼神打量著沈玉,然後口齒不清地說,“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我這次過來就是想求得你的原諒。”
說完,沈嶸打了個酒嗝,完全沒有了以前翩翩公子的形象。
沈玉沒說話,抬眸對上沈嶸的視線。
不可否認,沈嶸的變化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儘管沈嶸不如唐栗那樣相貌精緻並且引人注目,可好歹是個高大英俊被眾多女人爭搶的富二代,如今落魄了,就連曾經縈繞在他周遭的尖銳氣勢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殆盡。
從氣質上看的話,沈玉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五年前高高在上鄙夷他的沈嶸。
“玉哥,你怎麼不說話?”
沈嶸慢吞吞地湊到沈玉面前,卻不敢碰觸沈玉的身體和輪椅,只能搖搖晃晃的支撐著重心不穩的身體。
沈玉幾不可聞地歎息著,收起心裡對沈嶸的最後一絲憐憫,他淡道:“你就是這樣求我原諒的嗎?”
“嗯?”沈嶸歪了下腦袋,“哪樣?”
仿佛真的沒有聽懂沈玉話中的意思。
沈玉面無表情盯著沈嶸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沈嶸是真醉了還是在裝醉,不過無論事實如何,都不會影響他不喜歡和沈嶸有所瓜葛的想法。
“沒什麼。”沈玉暗自撇唇,隨後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用不鹹不淡的口吻說,“麻煩你讓開一下,我要進電梯。”
沈嶸這下聽懂了,卻沒有要讓開的意思,他卑微又可憐地望著沈玉:“玉哥,我都這樣低聲下氣地哀求你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頓了頓,他又說,“我以前不懂事,心裡總是掛記著聘婷,才把怒火牽引到你身上,現在我知道錯了,聘婷也傷害了你,我們都是受害者……”
說著,沈嶸伸出雙手。
沈玉這才看清楚他手裡拿了兩杯紅酒。
沈嶸把其中一杯酒遞給沈玉。
“這是我親手調的酒。”沈嶸說,他的目光灼熱而又專注,“如果你願意原諒我,就喝了這杯酒,從此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原本沈嶸說話還有些結巴以及口齒不清,然而說出最後這段話時,竟然意外的流暢。
一點也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之前沈玉還是有些懷疑,這會兒便是篤定了——沈嶸根本就是在裝醉。
也不知道遞給他的那杯酒裡有沒有下料。
“不好意思。”沈玉明確拒絕,“我現在很累,不想喝酒。”
沈嶸愣了愣,僅是兩秒,他就收斂了表情,往旁邊讓出兩步,順便伸出小拇指替沈玉按下了電梯按鈕。
很快,“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沈玉說了聲謝謝,操控著輪椅進入電梯。
沈嶸臉上始終掛著笑眯眯的表情,他眼睜睜看著沈玉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洋溢在眸子裡的笑意才逐漸散去。
“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
沈嶸盯著緊閉的電梯門,喃喃自語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接著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他喝的正是剛才遞給沈玉的那杯紅酒。
•
沈玉回到房間,這才想起他一直沒有見著唐栗。
他把輪椅放到落地窗邊,起身脫掉外套掛到衣架上,又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猶豫許久,還是沒忍住拿起手機撥通唐栗的電話。
自從在宴會上唐栗被沈老爺子喊走後,就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主動回到沈玉身邊,後來沈玉向張叔打聽一下唐栗的去向,才得知唐栗被沈老爺子帶到另一個應酬上去認識長輩了。
當然,沈玉知道沈老爺子是為了唐栗著想,只是莫名的感到些許失落。
明明唐栗就在他周圍一公里範圍內,他卻需要向其他人打聽唐栗的動態。
不得不承認,還挺不習慣。
一陣胡思亂想後,沈玉才發現他撥出去的電話不知何時被掛斷了。
並不是唐栗掛了他的電話,而是長時間沒人接聽被主動掛斷。
沈玉想了想,到底沒有勇氣接著撥通第二次電話。
他等了半個小時,沒等到唐栗打回來的電話,決定先去洗個澡。
酒店裡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就連睡袍和毛巾都經過了專門人員的消毒,沈玉沒有使用拐杖,腳步踉蹌地走到衣櫃前,拿出睡袍,又踉踉蹌蹌地去了浴室。
沒多久,嘩啦啦的水流聲覆蓋了安靜的空氣。
沈玉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洗完澡,他倚靠在洗手池前穿上睡袍,找出吹風機把濕漉漉的頭髮吹得半幹,才打開浴室門走出去。
然而下一刻,沈玉就怔住了。
就在浴室門正對的柔軟大床邊沿,坐著一個漂亮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的長相非常熟悉。
正是幾個小時前,醉醺醺地拿著房卡在沈玉房間門外搗鼓的那個女人。
唯一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她看起來十分清楚,還對著沈玉露出一抹嫵媚的笑容。
“沈先生,你終於洗完了。”女人朱唇輕啟,用抱怨又夾雜著撒嬌的語氣說,“我等得花兒都快謝了。”
這個女人是誰?
她怎麼進來的?
她有什麼目的?
接連三個疑問從天而降地砸到沈玉的腦袋上,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把這些話問出口,餘光中猛然閃出一道靈活的身影,那個人從背後偷襲沈玉,用沾著濕氣的白毛巾狠狠捂住沈玉的口鼻。
刺激的異味幾乎將沈玉淹沒。
他只掙扎了四五下,就感覺大腦迅速變得昏沉起來,四肢也跟著乏力。
“別愣著了,趕緊過來幫忙!”是沈嶸的聲音。
雖然沈玉沒有完全昏迷,但是他目前這個狀態和昏迷中的人別無二致,猶如一條擱在案板上的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沈玉半眯著眼睛,他清楚感覺到那個女人和沈嶸一起合夥把他拖到了床上。
途中,沈嶸還在一刻不停地給女人畫大餅:“接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我們只有今天晚上一次機會,如果你成功懷上他的種,以後整個沈家都是你們母子的囊中之物。”
女人擔憂道:“又不是誰都能一發即中……”
沈嶸冷笑:“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要不是你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你以為我會選擇你嗎?”
女人沉默兩秒,又道,“可是沒有道具啊,他這個樣子讓我有點為難。”
“放心吧。”沈嶸把一包東西扔到床上,“你需要的這些,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女人驚喜地哇了一聲。
不過他們沒有著急對沈玉做什麼,而是把沈玉像鹹魚一樣扔到床上,隨後跑去搗鼓他們帶來的某些物件。
沈玉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床上,頭疼欲裂,混在白毛巾裡的刺激性氣體還在他腦部神經中激烈遊走,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聽清楚沈嶸和女人交談的內容。
一時間,心頭竄起的那股火直接卡在沈玉喉管裡。
他甚至嘗到了些許血腥的味道。
那個沈嶸……
竟然還想拍攝他和女人的視頻……
沈玉發現他低估了沈嶸,他沒有想到沈嶸的生命力這麼頑強,更沒想到沈嶸會對他使出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迷迷糊糊中,女人回到床上,然後開始悉悉索索地脫她自己的衣服,脫到全身赤條條之後,躺下來軟軟地靠在沈玉身上,不安分的雙手摸進了睡袍。
這時,沈玉感覺自己噁心得快吐了。
女人把腦袋靠在沈玉肩頭,柔情蜜意地說:“沈先生,我叫薇薇,我是音樂學院大二的學生,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一直久仰沈先生的大名。”
女人在沈玉耳邊嘰嘰喳喳地說了很多,沈玉聽進去了一些,也遲鈍的反應過來。
原來這個女人就是沈嶸帶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