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將人迎進屋裡說話。
下人剛將茶水擺上來,年紀稍小的邱嬤嬤就開口,“怎麽不見七小姐?”
張氏咬著牙,“勞煩兩位嬤嬤坐一會兒,我已經讓人去叫婉寧。”婉寧真的不怕被人議論不孝?
到現在她也不明白,婉寧到底仗著什麽敢這樣光明正大地鬧起來。
“太太,老爺和七小姐回來了。”
回來的還真是時候。
張氏站起身在嬤嬤面前露出笑容,“快去接七小姐過來,別讓嬤嬤們等著急了。”
下人應了一聲急忙下去,不多一會兒婉寧帶著童媽媽、落英、落雨幾個人進了院子。
孫媽媽忙上前撩開簾子。
時隔四年,張氏第一次見到婉寧。
婉寧離家的時候憔悴的仿佛一陣風就會吹走,現在個子長高了不少,更沒有了從前的懦弱和無助。
四年時間,竟然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穿著一件墨綠色錦緞鬥篷,慢慢地走過來,長眉入鬢,一雙眼睛閃動著迫人的光彩,嘴唇微勾,漾著歡快的笑容,仿佛十分地高興。
走到院子裡停下來,向周圍看過去,就像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地方。
屋子裡的嬤嬤們不說話,定然看出了端倪。
張氏皺起眉頭,卻又不能發作。
孫媽媽已經熱絡地道:“七小姐,太太和宮裡的嬤嬤都在等小姐呢。”
“是母親身邊的孫媽媽?”
清脆的詢問聲傳來。
這話說的好像不認識她一樣,孫媽媽被問的一怔,沒想到七小姐在宮裡的人面前會這樣不加遮掩,“七小姐,正是奴婢。”
婉寧向屋子裡看去,“屋子裡除了母親可有別人在?”
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孫媽媽的笑容也僵在臉上,“有,有宮裡來的兩個嬤嬤。”
張氏幾乎坐不住,她冤枉婉寧時的情景頓時浮現在眼前,她忙看向屋子裡的兩個宮人,兩個人始終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不能再讓婉寧接著說下去,張氏站起身走到門口,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婉寧,快進來。”
“母親。”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張氏攥起了帕子。
“母親還好嗎?”
婉寧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顫音和懼意,臉上卻沒有半點害怕的神情,若不是離得這樣近,誰也不知道婉寧是在作假。
這時候又不能拆穿她,張氏隻好忍下來,“好,好……”
“那就好。”婉寧說著提起裙子走過去。
張氏不停地笑著,像一個慈母般,“這是成嬤嬤、邱嬤嬤。”
兩個嬤嬤忙站起身,婉寧笑著見禮。
“七小姐,這兩天奴婢們就來教小姐禮數。”邱嬤嬤笑著開口,仿佛對方才的事一無所覺。
接下來就是安排兩個嬤嬤和婉寧住在一起。
張氏松了口氣。
將婉寧送去收拾出來的院子裡,張氏吩咐孫媽媽,“一定要打點好兩個宮裡的嬤嬤。”宮人眼睛毒,千萬不能出什麽差錯,這兩天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過去。
孫媽媽應了一聲,“您放心,都準備好了。”
話音剛落,下人來稟告,“太太,七小姐要去給老太爺請安,還要去看八爺。”
張氏頓時警覺起來。
婉寧還要做什麽。
“老太爺病著,讓她不要去了,先學規矩要緊,至於歡哥,”張氏目光頓時凌厲起來,“不要讓她看歡哥。”
孫媽媽被張氏的視線看得打了個冷戰,只是要看看自己的弟弟,太太是不是太過緊張了。
……
整個屋子讓張氏布置的很漂亮,三層新換的幔帳,窗邊還擺了梨花木的書桌,桌子上筆墨紙硯應有盡有。
“這是老爺特意吩咐的。”
下人低聲稟告。
小時候父親就說等她長大了,要在屋子裡擺上一張書桌,而今桌子雖然擺上了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兩個嬤嬤留下來給她講規矩。
宮裡的規矩確實不少,乍聽過去不太容易記,多虧了安怡郡主先跟她說過,否則她還真是要多花不少的辛苦。
等到那位成嬤嬤出去,邱嬤嬤低聲道:“七小姐放心,安怡郡主已經囑咐過,七小姐進宮穿的衣服奴婢會仔細服侍。”
禮數再其次,最重要的是,宮裡主子的喜好。
安怡郡主想得周到,這樣一來好像就沒有什麽讓她擔心的了。
……
到了進宮那天,張氏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這幾天總算是讓她熬了過去,見到婉寧她卻又笑不出來。
桃紅色金絲線的錦緞褙子,鵝黃的宮裙,連鞋都綴滿了米粒般大小的珍珠。
一套碧璽的頭面襯得婉寧皮膚仿佛能透出光來。
就這樣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她幾乎要認不出,這就是沈氏生的孩子。
張氏轉頭看向姚宜聞,姚宜聞伸手捋著胡子,眼睛裡不由自主地露出與有榮焉的神情。
張氏攥起拳頭,這都是她親手準備的。
姚宜聞看向張氏,“婉寧第一次進宮不免緊張,你要好好照應她。”
這句話發自肺腑,老爺好像忘記了他曾要將這個長女送去家庵。
張氏硬撐著應了一聲。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地向宮門口馳去。
車停下來, 童媽媽立即上前去扶婉寧。
宮外已經停了幾輛馬車,顯然今日進宮的不止是她和張氏。
進了宮門,內侍立即迎上來,婉寧和張氏分別上了轎子。
等到轎子又停下來,又走了一段路在內宮門外等,張氏才詢問旁邊的內侍,“是不是去惠妃娘娘的翊坤宮?”
內侍笑道:“還要聽裡面的消息,姚太太耐心候著吧!”
自從萬太妃和端王以先皇手諭立儲獲罪,皇后娘娘就因為未生下皇嗣內疚重病,除非重大的節日才會接見命婦,宮裡很多事都交給了惠妃娘娘和鄭貴妃打理。
父親交待進宮之後要小心謹慎,將從前那些事忘掉,莫要說錯什麽話,可是看到穿梭的宮人,她又忍不住回想。
張氏深深地吸了口氣。
加一小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