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除了六爺也有幾位少爺回去晚了,應該是都在一起,六爺是最後出來的,不知道怎麽遇到的崔二爺。”
幾個孩子聚在一起,昆哥又是那樣的神情,和她想的一樣,昆哥在學堂裡被欺負了,可是崔奕廷是什麽時候過去的,這麽巧就遇到了昆哥。
殷江道:“我去跟崔二爺那邊打聽,那邊的人什麽也不肯說。”
崔奕廷對手下管得嚴,他不讓開口,誰能說出一個字。
仔細想想昆哥定然是在學堂吃了虧。
那位松先生有不小的名聲,卻讓學生在眼皮底下欺負昆哥,昆哥對松先生來說算不得什麽,恐怕衝的是楊先生。
婉寧問過去,“六爺呢?今天有沒有去學堂?”
殷江道:“照常去的學堂。”
被欺負了卻不哭不鬧,還像往常一樣去學堂讀書,就跟崔奕廷說的一樣,昆哥是個有主意的。
“你帶著人等在學堂門口,只要沒什麽事就不用出來。”
殷江點了點頭。
殷江先退出去,童媽媽上前道:“要不然您再去問問崔二爺,崔二爺也是楊先生的學生,這件事總繞不過他。”
自從上次崔奕廷和她說了那些話,她心裡就好像多了點什麽,既然拒絕了就不想讓崔奕廷誤會,所以就不像以前那樣有什麽事都去崔奕廷那裡打聽。
可是昆哥的事,又落在崔奕廷身上,要他伸手幫忙。
有些人,有些事你想要避開些卻偏偏就避不開。
她不是不能插手,只是昆哥卻信了崔奕廷。連她這個姐姐都閉口不提,昨晚那種情形,她真想將昆哥拎過來仔細地問清楚。
昆哥就是仗著有崔奕廷這個靠山在。一大一小就在她眼皮底下瞞著她,她明明知道還不能點破。
落雨道:“小姐昨晚沒睡好。不然再去歇一會兒。”
她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尤其是昆哥和母親,不管遇到什麽事,她都是自己拿主意,尤其是知道昆哥受了委屈,她心裡就是不舒服。
一連幾天學堂那邊好像都很安靜,仿佛沒有什麽事發生。
“小姐,裴二小姐給您寫了封信。裴家下人帶著帖子來的,一會兒裴太夫人和裴二小姐要來做客。”
婉寧這才想起來,裴*生辰要到了,她答應了送盆姚黃過去。
……
裴太夫人笑著看婉寧,“大冬天的還讓你搬花送過去,*這孩子就是不懂事,正好我們去族裡,從這邊路過,就過來坐坐。”
幾個人說了會兒話。
裴太夫人想到一件事,讓管事媽媽將一張帖子送到婉寧手上。“聽說沈家那邊,你有個兄弟在讀書。”
裴太夫人雖然沒有將沈家說成她舅舅,卻將昆哥說成了她兄弟。
婉寧很自然地點頭。
裴太夫人道:“我們家倒是認識一位開學堂的先生。那位喬先生的學堂就跟武定胡同隔了兩條街,地方不偏,來往不用大動乾戈,不會出什麽亂子,若是覺得那裡能去,就讓人將我的帖子遞過去。”
喬先生的學堂很有名,舅舅之前還提起過,只是那邊學生太多喬先生不肯再收學生。
沒想到裴太夫人會以侯府的名義寫帖子舉薦。
婉寧道:“怎麽好讓太夫人這樣費心。”
“好孩子,”裴太夫人滿臉笑容。“你為*做了那麽多,我們家還不知道怎麽謝你。不過是件小事,跟我客氣就是見外了。”
說著話。裴太夫人向外看去,“你母親的病怎麽樣了?”
婉寧道:“方才管事來告罪,母親還是不能出門……”
“我帶了些藥材過來,”裴太夫人道,“怎麽也要過去看看三太太。”
……
張氏那邊聽到消息。
如媽媽上前道:“咱們家裡和永安侯府不太走動,永安侯太夫人怎麽會來探病。”
來來往往不少人來看她,衝的不是姚家的關系就是父親的關系,裴太夫人來的有些奇怪。
“聽說裴家小姐經常給七小姐寫信,裴太夫人過來之前還去了七小姐屋子裡說話,”如媽媽想了想,“會不會真的是為了七小姐來的。”
勳貴看上了婉寧?張氏皺起眉頭,永安侯好像剛剛退了婚。
“這是故意來氣我,”張氏冷笑道,“不過是巴結上一個勳貴,就領到我跟前來。”
張氏吩咐如媽媽換衣服,“就穿那件藕色的。”
穿上藕色的褙子,臉上也不施粉黛,張氏看起來十分的虛弱。
裴太夫人看到張氏不禁有些心驚,張氏比之前仿佛變了個人一般,裴太夫人忙上前,“三太太的病可好些了?”
張氏有氣無力地露出些笑容,支撐著和裴太夫人寒暄,眼睛裡又有試探又有歡喜,“好多了,這些日子多虧了婉寧幫忙打理家中,讓我也能得了休息。”
張氏話音剛落,如媽媽快步走進屋,低聲和張氏說了幾句話。
張氏瞪大了眼睛,“沈家的事,怎麽會找到我們家裡來?”
如媽媽抿住嘴不敢亂說,張氏也是一副說錯話的模樣。
裴太夫人裝作端茶來喝。
張氏低聲吩咐如媽媽,“沈家的事……還是去問七小姐……”
裴太夫人不動聲色,張氏轉頭笑道:“讓太夫人笑話了。”多少日子了,她好不容易這樣心中暢快地笑。
鬧吧,鬧得越大越好。
她就是喜歡看沈家出事,喜歡看外面有人找上門來,就找姚婉寧。
……
“找老爺,問老爺下衙沒有。”
管事將門外的消息告訴姚老太爺。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找老三做什麽?”
管事道:“好像是沈家的事。”
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沈家的事找我們做什麽?我們早就跟沈家沒有了關系。是不是七丫頭又惹禍了?我早就說有這個丫頭在,我們家就不得安生。”
沈家的事定然和婉寧脫不開乾系,這是誰都知道的。
“老太爺。這……應該怎麽回話啊?”管事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跟他們說沈家的事不要找我們,我們家早就將沈氏休了。沈家跟我們沒關系,若是誰管沈家的事,我就將她逐出家門。”
……
一頂青轎就停在姚家門口,下人提著寫著“邱”字的燈籠站在一旁,等著姚家人出來回話。
姚家下人還沒出門,有一頂轎子迎面抬過來。
邱家人忙道:“好像是姚大人回來了。”
說話間,轎子停下,姚宜聞撩開簾子從裡面走出來。
“姚大人。”邱二老爺上前,“我是翰林院學士邱恆林的弟弟,因為兄長犬子的事特來見姚大人。”
翰林院學士有很多。
邱恆林這個人,姚宜聞好像沒有注意過。
邱家來找他因為什麽?
姚宜聞和邱二老爺去書房裡說話。
邱二老爺道:“姚大人可知沈家的一位六爺沈元坤。”
沈敬元的兒子,長得十分清秀,沈家的後輩姚宜聞當年見過不少,好像都沒有沈元坤這樣出挑,沈敬元將兒子教養的很好,甚至還被楊敬看上做了學生。
姚宜聞點點頭。
邱二老爺試探著道:“那沈元坤動手打了我兄長的兒子。”
一個商賈家的孩子,竟然敢動手打官宦人家子弟。
聽說這樣的事。兄長整個人跳起來。
沈元坤動手打了人?
姚宜聞道:“這……話是從何說起,怎麽會動起手。”
邱二老爺道:“都在一個學堂,不知怎麽回事就動起手。我們家的孩子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因此吃了虧,聽說沈家下人不少在那裡跟著,和我們家下人也扭打起來。”
姚宜聞看向目光閃爍的邱二老爺,不由地皺起眉頭,“沈家的事,你怎麽會來跟我說?”
邱二老爺顯得有些意外,“外面人都說,沒有姚家在後面撐著。沈元坤絕不敢這樣做,我兄長不肯相信。我是瞞著兄長來問問,這裡想必是有什麽誤會。”
是因為婉寧跟沈家走的太近。外面才會有這種傳聞。
姚宜聞雖然覺得虧待沈氏,可聽得這話也是臉面無光。
姚宜聞沉著臉,“沒有這樣的事,我們家和沈家沒有來往。”
邱二老爺松了口氣,“姚大人這樣說我們就放心了,鬧出這種事,我兄長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邱二老爺說完話站起身告辭。
姚宜聞在書房裡走了幾步,下人來道:“老爺,老太爺請您過去。”
……
“我就知道定然會出事。”姚老太爺吐沫橫飛。
姚宜聞站在門口,聽得裡面呼喊的聲音竟然有些猶豫要不要進門。
“連禮義廉恥都不懂的商賈,跟書香門第的子弟一樣去進學,到底鬧出了笑話,”姚老太爺指著婉寧,“你有沒有幫忙?這裡面有沒有你的事?在泰興你就和沈家來往,到了京城更是不加遮掩……”
婉寧道:“祖父不讓人打聽打聽,如果是別人錯了呢?”
“不可能,那是翰林院學士家的公子,從小就學了規矩,那個沈元坤懂得什麽?生養成那個樣子,看起來就比人愚鈍,還妄想著要科舉入仕……”
“你聽聽外面都怎麽說……怎麽說我們姚家……”
婉寧抬起頭,看向滿臉怒氣卻又幸災樂禍的姚老太爺,微微揚起了聲音,“祖父怎麽能信外面那些傳言,孫女在京裡也聽說了不少傳言,都不敢放在心上。”
姚老太爺冷笑一聲,“你說說,你都聽到了什麽?”
婉寧揚起了眉毛,仿佛又許多話要講,卻又搖搖頭,“我不能說。祖父還是別聽那些話。”
越不說,他就越想要聽。
那丫頭眼睛裡明明有話卻不說,就像有一根魚刺扎在他嗓子裡。讓他吞咽不得。
“你說,我且聽你說。”
婉寧遲疑再三。等著姚老太爺伸著脖子、側頭過來才道:“外面都說,我生母有三不去,被休不合禮數,還說繼母不願意嫁給父親,孫女就覺得這些話信不得,有一日我去母親那裡,母親正睡著,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句‘三郎’可見母親對父親是有心的。”
姚老太爺的眼睛幾乎瞪出來。
沈氏有三不去。
這是笑話他做事不合禮數。
這也就罷了。居然還說張氏不願意嫁過來。
家裡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姚婉寧竟然還敢這樣搬弄是非。
姚宜聞本要撩開簾子進屋,卻聽到婉寧說“三郎”。
三郎,張氏從來沒有這樣喊過他,倒是沈氏喊過他大郎,因為除了族中的排行,他在家中是長子。
張氏是不是在喊他?
姚宜聞仿佛覺得有塊石頭落下來,狠狠地砸在他的頭頂。
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喘著粗氣,“敢這樣跟長輩頂嘴。來人……將家法拿來,給我打,打她二十棍子。”
話音剛落。姚宜聞抬腳進了屋。
“父親怎麽動這樣大的氣,”姚宜聞道,“既然說的是沈家的事,打婉寧做什麽。”
姚老太爺額頭上浮起青筋凶狠地看向姚宜聞,“就是因為你,才養出這樣的禍害,我們姚家的臉面遲早讓你們父女丟盡了。”
姚老太爺使勁地拍著矮桌,“這個家我住不得了,老五呢?去將老五叫來。讓老五接我去他的小院子裡住。”
“去啊,去叫五老爺來。這個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了了。”
下人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麽辦。
姚老太爺伸手將炕上的矮桌掀翻。“混帳東西,一個個都不聽我的話了,白白養著你們這麽,還不如一條畜生。”
無論什麽時候,父親心裡想的總是弟弟,從前他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自從那次……他閉上眼睛,就是弟弟那張俊秀的臉龐。
父親喜歡弟弟。
張氏在書房裡和弟弟哭訴。
歡哥喜歡跟弟弟讀書。
弟弟是這個家裡最討人喜歡,最讓人惦記的。
他呢?他算什麽?
忽然有一股火從姚宜聞身上冒出來徑直竄進他腦子裡,“父親,”姚宜聞張開嘴,“五弟已經過繼給族裡,怎麽能接你出去。”
就算將來尚主,就算有了大宅子,卻已經是別人家的子嗣。
姚老太爺仿佛被人一口咬住了脖子,頓時梗在那裡,半晌惡狠狠地看著姚宜聞,“孽障,我……怎麽養了……你這樣一個孽障。”
“你就等著,等著沈家出事……我看你的官還做不做……還做不做……”
沈老太爺又罵又鬧。
將炕上所有的物件兒幾乎都丟在地上。
看著滿屋的狼藉,姚宜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要是平時他早早就跪下來,可是今天,他卻沒有下跪,而是轉身走了出去。
他隻想遠遠地離開,離開那個他已經不認識的父親。
……
姚宜聞不知道到底說錯了什麽,他沒有想要護著沈家,也沒有替沈家說話,父親卻一下子鬧起來。
婉寧說的那些話也沒有什麽不對。
只是讓父親不要聽信傳言而已。
“既然邱家照過來,”婉寧道,“我就打發人出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姚宜聞想著婉寧說張氏的話。
三郎,三郎,三郎到底是誰,是他嗎?還是……
沈氏到底有沒有叫過他三郎。
如果沈氏叫過,是不是張氏也會用族裡的排行來喊他。
姚宜聞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從前他一直認為,兄弟姐妹中父親最喜歡他,繼室張氏也是最賢良淑德的妻子。
是他錯了嗎?他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就錯了。
……
邱先生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擾亂他的課堂。
而今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打了人,被打的那個卻不是沈元坤。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沈元坤是所有學生裡年紀最小的,來上課的時間又不長。
怎麽會勝過了邱大人家的公子。
邱大人家的公子不僅輸了,還被打了二十下藤條。
邱先生覺得自己的臉就如同邱大人公子的屁股,被藤條打的一片火辣。
他在何明道那裡誇下海口,定然要讓楊敬的學生丟盡臉面。
“你們一個個都是做什麽的?”邱先生看過去,學堂裡有不少的下人,難不成就眼睜睜地看著沈元坤打人。
“先生,”下人道,“邱家少爺輸了之後,小的們本來要上前,誰知道那個沈元坤年紀小力氣卻很大,我們正奪那藤條,不知怎麽回事,院子裡一下子來了不少的人,將邱家少爺按在了春凳上。”
“那些人力氣大的很,不像是普通的家人,倒像是哪裡來的護院。”
他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沈元坤將藤條落在邱家少爺身上。
突然出來不少的人。
都是些什麽人?
邱先生愣在那裡,“是不是沈家的人?”
下人搖搖頭,“沈家的人在前門等著,沒有進來。”
那到底是誰。
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倒打一耙,邱先生道:“那個沈元坤頑劣,竟然在學堂動手打人,我們學堂不收這樣的學生。”
邱家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他也不會就這樣算了。
楊敬教出這樣的學生,就等著顏面掃地……
邱先生剛想到這裡。
外面的書童幾步進了屋,“先生,不好了,錢家少爺也被打了。”
*
更了長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