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一下子安靜下來。
晨露就是前些日子吞金死了的宮人,從前就伺候大皇子,後來皇后娘娘賜出宮女,晨露就去了嘉寧長公主府上,前些日子晨露進宮,大皇子又拉著晨露不肯放手,皇后娘娘就讓晨露留了下來。
也不知道晨露到底犯了什麽邪,竟然會吞金自盡,死在了大皇子的寢宮,大皇子因此受了驚嚇。
大皇子頓了頓,“晨露還說,她說了皇后娘娘的壞話,她也會被殺死,和我生母一樣死了。”
結果晨露果然死了。
皇后攥起了手帕,看著懷裡小小的人兒,這樣歹毒的手段居然用在一個孩子身上,用一條命就輕易毀了大皇子和她。
怪不得大皇子見到她會害怕。
婉寧轉頭看到內殿簾子外有人影閃動,她頓時警覺起來,那人影徘徊了兩步就停下來,然後站立在那裡。
應該是皇上。
皇上怕打擾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沒有進來,就在外面聽著內殿裡的動靜。
婉寧收回目光。
皇后娘娘已經彎腰將大皇子抱起來,“傻孩子,她那是騙你的,她要嚇你,讓你心裡難過。”
大皇子在皇后娘娘懷裡,不知不覺地嗚咽起來,手指緊緊地攀著皇后娘娘的手臂,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終於在母親那裡找到了安慰。
皇后輕輕地拍著大皇子的後背,抬起眼睛看了看旁邊站著的婉寧。
姚七小姐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大皇子開口說話,晨露死了之後她也怕嚇到了大皇子,就讓甄司計悄悄問問,大皇子卻什麽都不肯說,到了晚上大皇子隻說害怕,為什麽害怕,他們也不知曉,以為就是看到晨露的死狀。
原來是這樣。
大皇子心裡一直以為是皇后娘娘殺了自己的生母。
長案旁的人仍舊用筆畫著什麽,大皇子靜了一會兒轉頭去看。
一個母親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臉上還有淚痕,靜靜地靠在母親懷裡,母親的目光和藹而慈祥。
孩子是他,母親是皇后娘娘。
大皇子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是皇后娘娘。
他轉過頭去,這才看清楚,摟抱著他的不是別人是穿著淡藍色褙子的皇后娘娘。
“母后。”小小的孩子顫抖地伸出了手臂。
皇后一怔,立即將他抱進了懷裡,“母后不對,母后應該一早跟你說,讓畫師將畫留下來,只要你想你的生母就去瞧一瞧。”
大皇子搖了搖頭,“父皇不喜歡……”
“我去跟你父皇說,”皇后娘娘聲音輕軟,“我去說,不論到什麽時候你都不應該忘了你的生母,要永遠記得是她拚了性命將你帶到這個世上,不論你是誰,你都不能忘記。”
“沒有誰能讓你忘記。”
……
卸掉心防的大皇子很快就在皇后娘娘懷裡睡著了。
女官上前要接過去,皇后娘娘搖了搖頭,滿眼親切地看著大皇子。
內殿的簾子動了動,皇帝帶著內侍走進來,所有人忙上前行禮,皇帝搖了搖手,又向抬起頭的皇后娘娘點點頭。
大皇子睡得正香,皺起的眉頭也漸漸地松開。
皇帝剛想要吩咐內侍去查問晨露的事,皇后娘娘卻握住了皇帝的手,輕輕地搖搖頭,“等一會兒,我們坐一會兒。”
對大皇子來說,現在是父母都在身邊。
對皇后娘娘來說,這也許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作為大皇子的母親。
內侍帶著女官和婉寧幾個慢慢退出來。
安頓好大皇子,皇后娘娘在側殿裡召見了婉寧,見了面皇后娘娘就急著問婉寧大皇子的病情,“醒來之後還會不會變成從前那般模樣?”
婉寧搖搖頭,“不會,這些日子皇后娘娘要多陪陪大皇子。”
皇后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前幾日太醫院的禦醫的目光還是讓她遠離大皇子,那時候她只能抿著嘴端坐在椅子上,就算被人陷害,她也要維護她的尊嚴。
“嘉寧長公主來了。”宮人上前稟告。
皇后點點頭,看向婉寧,“辛苦你了,坐下歇歇吧!”
嘉寧長公主進了側殿,皇后娘娘身邊坐著一個人,眉眼舒展著,目光清澈,面容看起來十分的乾淨,如同月光灑落在上面,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身上沒有半點的拘謹,好像是這裡的常客。
姚婉寧怎麽會在這裡,聽說太醫院沒有人讚成賀繼中的話,宮裡也沒有召見姚婉寧。
姚家那邊沒有傳出任何的消息。
嘉寧長公主坐在一旁,皇后娘娘看一眼女官,女官立即將大皇子方才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嘉寧長公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晨露,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皇后娘娘不動聲色,“不光是本宮,皇上和這裡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晨露在她身邊伺候了一年,現在晨露陷害皇后娘娘,若是不查個清楚,她就有脫不開的乾系。
嘉寧長公主額頭上頓時起了一層的冷汗,“皇后娘娘,臣妹真的不知曉這些事,您一定要相信臣妹。”
當年晨露被放出宮,她是看晨露沒有去處,才將晨露收在身邊,晨露向來辦事妥當,她許多事都是經由晨露的手去辦,她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今日的事。
“本宮信你,”皇后抬起眼睛看嘉寧長公主,“只是刑部、錦衣衛定然會查個仔細,不免要去長公主府。”
嘉寧長公主道:“臣妹責無旁貸。”
皇后娘娘點點頭。
話音剛落,內侍快步進來稟告,“順妃娘娘宮裡有個宮人跳井了。”
嘉寧長公主眼睛一跳,大皇子的病才有了起色,宮裡就已經有了動靜。
皇后沉著眼睛,“人死了沒有?”
內侍道:“沒有,發現的早已經攔下了。”
人活著就能問出話來,誰也想不到大皇子的病會突然好了。
……
順妃依舊不敢相信,就算能治好大皇子的病,也要從能說話開始,卻怎麽會不但能說話,還提起了晨露。
“那邊沒有消息,是因為皇后娘娘在姚家安插了人手,不準姚家人將姚七小姐進宮的事說出來。”
順妃瞪大了眼睛,“大皇子*裡怎麽沒有半點的動靜?”
女官稟告,“我們只是看著從宮外來的人,卻……不曾注意……宮裡新來的宮人,那個姚七小姐扮作宮人在大皇子*裡侍奉了兩日。”
侍奉了兩日,就讓大皇子開口說話。
“娘娘,不好了,”內侍幾乎變了聲調,“宛秀跳井自盡了。”
順妃站起身來,厲眼看過去,“死了沒有?”
內侍搖了搖頭,“被皇后娘娘宮裡的人攔住,不知帶去了哪裡。”
順妃脫力坐在椅子上,宛秀和晨露是一起進宮的宮人,晨露幾次來她宮裡都是宛秀去通傳,一個宮女怎麽能熬得過錦衣衛的審訊。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在晨露死了之後將身邊清理乾淨。
順妃咬緊牙關,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順妃剛剛站起身,院子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就有人跑進來,“娘娘,都知監帶著人將宮門封了。”
“什麽?”順妃不敢相信,還沒有審訊宛秀,皇上也沒有讓人來問她,就這樣將宮門封了。
還沒有審就已經定了她的罪名。
……
嘉寧長公主出了宮回到長公主府,方才在宮裡經歷的事,讓她忍不住要渾身顫抖,宮裡的事瞬息萬變,就算晨露牽連不到她,皇后娘娘也已經對她有了猜忌之心。
那個姚婉寧,真的治好了大皇子的病。
“要不要去請姚五老爺過來?”下人低聲問道。
嘉寧長公主點點頭,卻很快又搖了搖頭,“讓他晚些時候過來,我……有話要跟他說。”現在她是徹底失了方寸。
……
聽說婉寧回來了,還帶回宮中的賞賜,張氏幾乎一口血噴出來。
“婉寧什麽時候進宮的?”
她怎麽不知道。
姚宜聞來說,姚婉寧要去沈家住幾天,她還笑話姚宜聞,如今還將沈家當做姻親來往,若是如此不如將沈氏早些請回來。
姚宜聞和她爭了個面紅耳赤卻都沒有透露姚婉寧是進宮去了。
姚宜聞現在半點不將她放在眼裡,從前還能讓父親壓製姚宜聞,可是父親如今也是小心翼翼地行事,已經被皇上斥責了兩次,又被鄧家牽連,一不小心就會丟了身上的爵位。
“她人呢?既然回來怎麽不來請安?”張氏問過去。
下人忙低頭,“說是身上累,已經進屋歇著了。”
就這樣不將她放在眼裡,張氏支起身子,眼露凶光腦子裡想出了一百種責罰姚婉寧的法子,卻如今哪一種都不能用,治好了大皇子從此之後就會成為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隨便一句話就能將她死死地壓製住。
張氏想到這裡隻覺得胸口滯悶,“她如今是不將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了。”
……
婉寧進了屋,立即看向童媽媽,“這兩日沈家那邊有沒有動靜?”
童媽媽搖搖頭,“還沒有,都在等您從宮裡出來。”
婉寧點點頭,如今也該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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