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了婉寧這塊玉牌,婉寧親手打了梅花結。
如今玉牌到了崔奕征手裡,崔奕廷那樣仔仔細細地摸著,好像有千般憐愛,萬般不舍。
崔奕廷上前幾步。
崔奕征一直沉浸在思緒中,等他回過神來隻覺得手上一松玉牌已經被人拿走,紅紅的絲線在他指尖上一繞,他的手指被勒得有些疼痛。
崔奕征抬起頭看到了崔奕廷,他不由地驚呼,“二哥。”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羞愧,驚慌的神情溢於言表。
崔奕廷低下頭看那塊玉牌,看清楚了那蘭花和詩句,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崔奕征,“這玉牌是從哪裡來的?”
崔奕征的臉頓時變得難看,張大了嘴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他從來沒見過二哥這樣的神情,面色陰沉,整個人看起來威嚴又孤高,那雙眼睛細微的眯起,卻讓人望之膽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崔奕征囁嚅著。
“我問你這是誰的?”
崔奕征不禁打了個寒戰,臉上羞愧的神情更重,他想要奪路而逃,剛跨出一步就被崔奕廷擋了過去,緊接著肚子上一痛,整個人沒有站穩從亭子上跌了下去。
崔奕征隻覺得腳腕上一陣燒灼般的疼痛,手掌因為撐地已經摔破,半晌他才坐起身,抬起頭看向崔奕廷。
崔奕征還沒有說話。從旁邊經過的丫鬟看到這樣的情形已經驚叫起來。
……
“怎麽說?”婉寧抬起頭看向童媽媽。
童媽媽道:“二爺和四爺在園子裡打架了,奴婢聽夫人身邊的丫鬟說,二爺將四爺從亭子上推下來。”
婉寧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不可能崔奕廷不是冒失的人,怎麽會跟親弟弟打起來。
崔奕廷是在習武上花過心思的。才有現在的身手敏捷,在福建的時候她已經見識過。
而崔奕征,就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對上崔奕廷只有吃虧的份兒。
這是多大的怒氣,才讓崔奕廷做出這種事。
婉寧站起身吩咐落雨,“給我將那件藕色的褙子拿來,我們去夫人屋裡。”
婉寧去了崔夫人屋裡,崔夫人讓人跟著去看崔奕征。婉寧也帶著人到了崔奕征的院子。
遠遠的就聽到崔實圖的聲音,“不怕被人笑話,我怎麽養出你們這兩個混帳來,到底是怎麽回事?都給我說清楚。”
青緞的簾子內只聽到崔奕征壓抑的喊叫聲。
不一會兒功夫宋媽媽將郎中送出來,看到婉寧,宋媽媽上前行禮,婉寧道:“怎麽樣了?”
宋媽媽松口氣,“四爺只是崴了腳,還有些皮外傷,還好那亭子也不算高。”說著頓了頓,“二奶奶放心。”
沒事就好,婉寧提起的心也放下來。
……
崔奕征將自己藏在影子裡。不敢去看床邊的二哥。
崔實圖看著兒子,一個靠在床邊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口,一個站在一旁面色陰沉,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一股怒火頓時從他心頭燒起來,兩個兒子為何脾氣那般不同。
崔夫人低聲道:“老爺,這定然是誤會,他們兄弟兩個從來沒紅過臉。”
這裡有沒有事,崔奕征已經擺在臉上。
崔實圖冷冷地道。“你們兄弟都好自為之,我們崔家就不能有兄弟鬩牆的事。”
崔實圖話音剛落。就聽下人來道:“老爺,夫人。譚家老爺和太太來了。”
聽說譚家來人了,崔奕征的臉迅速抬起來。
崔夫人點點頭,崔實圖已經先一步走了出去。
吩咐下人照應好崔奕征,崔夫人歎口氣,“你們兄弟兩個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將來該是互為臂膀才對,怎麽好鬧起來?”
“娘,都是我不對,不關二哥的事,是我一時糊塗,”崔奕征慌亂地道,“日後,再……再也不敢這樣……”
崔奕征話沒說完,崔奕廷已經撩開簾子走出去。
……
唯唯諾諾,遮遮掩掩,明明是他摔下了亭子,卻滿面羞愧,聲像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難以啟齒。
崔夫人望著崔奕征的模樣頓時皺起眉頭,“我先去前面跟譚太太說話,到底有什麽事你跟母親說說。”
眼看著母親就要離開,崔奕征張開嘴,“母親,您……您……先不要定兒子的親事,兒子還不想成親。”
崔夫人不禁斥責,“你胡說些什麽,從前是你哥哥沒有成親,而今也該輪到你了。”
……
婉寧回到屋子裡,童媽媽也找人打聽了消息回來,“正好有一個丫頭從那路過,看了個清楚,二爺從四爺手裡奪走了一塊像是玉牌的東西,然後就將四爺推下了亭子。”
一塊玉牌?
因為一塊玉牌所以打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
公爹在屋子裡問,兄弟兩個還一個字也不肯說,到底是一塊什麽樣的玉牌,竟然能引來這樣大的風波。
“二爺回來了。”落雨聲音剛落,婉寧抬起頭看到撩開簾子進屋的崔奕廷。
崔奕廷臉色難看,抬起頭看到婉寧,目光就留在婉寧身上,一直沒有挪開。
“二爺該去衙門了吧?”
往常這時候崔奕廷都該穿上官服離開家門了。
崔奕廷搖搖頭,伸出手去捉婉寧的手指,“今天不去了。”
沒有什麽事,哪有突然就不去衙門的道理,婉寧總覺得崔奕廷那雙清澈的眼睛裡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就跟今天的事有關。
婉寧深深地吸了口氣,伸出手來。“你跟四弟在搶什麽東西?”
崔奕廷沒有詫異,他鬧出這樣的大事,就算父親、母親一時沒有弄清楚。婉寧也會知曉,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崔奕廷怔怔地看著婉寧。她的眉目如水,這樣一張面孔,他怎麽會開始還記不住,如果他沒有不認人的毛病,前世乃至今生,是不是和她牽手都會簡單許多。
“婉寧。”崔奕廷緊緊地攥著婉寧的手不肯放開,目光從婉寧脖頸上一閃而過。
婉寧忽然想起崔奕廷送給她的那塊玉牌。
小丫鬟說的崔奕廷和崔奕征兩兄弟在搶一塊玉牌樣的東西。
“拿出來給我看看。”婉寧神情漸漸沉下來,她就不信崔奕廷會因為一件東西變得那樣冒失。如果是真的,那樣東西一定非同一般。
他從來都是十分的從容,臉上看不出異樣的神情,這一次也是如此,只是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麽好看的。”
“這件事崔奕征知道,你也知道,還有下人瞧見過,你越遮掩我越覺得好奇,即便是你不說,四弟未必有這樣深的城府。早晚……要讓我知道,”婉寧將手從崔奕廷掌心抽回來,“你現在不肯說。那就以後被我知道了我們再說吧!”
會有幾個人這樣說話。
將一切都擺得清清楚楚。
望著眉眼舒展的婉寧,崔奕廷從懷裡拿出那塊玉牌,然後張開了手,那塊玉牌赫然呈現在婉寧眼前。
他眼看著婉寧舒展的眉毛微微地揚起,然後轉身去內室拿出了一隻盒子,打開之後露出裡面的玉牌。
紅色的梅花如意扣,吊著一塊玉牌。
兩塊玉牌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
崔奕廷微微地笑著,他知道婉寧不會將這塊玉牌送給崔奕征,看到玉牌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崔奕征偷著拿了婉寧的玉牌。
其實如果仔細想想。根本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他已經是經過兩世的人,什麽事都已經看開了。富貴榮辱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婉寧。
前世在戰場上相識,從對一個孤身女醫的好奇到探究和喜歡。驟然失去時的憤怒和遺憾,到今生今世的尋找。
他用盡心思將她娶到身邊,心中的那份感情從對她的執著變成了難割難舍。
只有涉及到婉寧,才會讓他驟然憤怒喪失了決斷的能力。
等回過神來,他就發現這塊玉牌和他送給婉寧的並不一樣,婉寧那塊玉牌上的詩句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刻上去的。
是因為他才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塊玉牌。
否則這世上應該只有這一塊。
送婉寧這塊玉牌的時候,他竟然沒有過多的思量,隻想著婉寧或許會喜歡,就做了一塊送給她。
如今出現的這一塊,應該就是婉寧本該有的那塊。
只要想一想,胸口就滿是酸澀,一陣陣的又漲又疼,讓他難以自已,這大約就是妒忌的感覺,明明是他仿造了玉牌,他卻還要裝作一副浩然正氣的模樣。
沒有旁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
婉寧在崔奕廷那雙清亮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是那樣專注地看著他,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綺麗非常,“婉寧,是我錯了,不過是塊一模一樣的玉牌罷了,我看錯了,以為奕征撿了你的,才跟奕征搶了過來,方才父親、母親在的時候,我不好意思開口解釋,一會兒我去給奕征賠禮也就是了。”
崔奕廷含著笑,仿佛已經不在意。
可是那塊玉,卻讓婉寧覺得很奇怪。
婉寧低聲道:“二爺這塊玉是在外面買來的?”
崔奕廷點點頭,“我看那玉質很好,就買了過來。”
所以才會有相仿的兩塊,只是那紅線的梅花扣,看起來和她那塊上面的打法相同,連紅線也是一樣的。
這梅花如意扣是落雨想出來的,上面綴了一小塊寶石,和她那塊玉牌上的一樣,寶石她看起來眼熟,就像是她的。
那天她在屋子裡和落雨學打梅花如意扣,正巧裴**來看她,然後裴**也編了一條這樣的線繩,說回去要用來墜玉牌。
婉寧忽然想起裴**躲躲閃閃的目光。
婉寧抿了抿嘴唇,“這會不會是……”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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