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在不在?”趙媽媽敲了門,落英、落雨兩個丫頭立即迎出來。
這麽晚了,小姐不在屋裡能去哪兒。
落雨點點頭,“在呢。”
趙媽媽松口氣。
雖然天已經黑了,可是二進院那邊鬧成一團,朱太太求著老太爺讓老太太問七小姐幾句話。
好像只要七小姐說了話,朱太太的心就會落在肚子裡。
一路走過來趙媽媽心裡有些恍惚,還是一樣的路,一樣的人,好像什麽都沒變,可是怎麽轉眼之間就……大不相同了。
以前她們下人都不會放在心上的七小姐,突然之間讓六太太吃虧,讓老太太、老太爺都不敢小看,現在還引得知縣的太太在屋子裡叫喊,說什麽都要聽七小姐說話。
真是奇怪了。
七小姐哪裡來的本事,細算下來,不就是給李大太太治了病,去了趟二房,正好被二老太太喜歡,再就沒什麽了啊。
“老太太讓七小姐過去說兩句話,說完就將七小姐送回來。”趙媽媽邊想著邊向屋子裡張望。
屋子裡亮著燈,七小姐應該是沒有睡。
落雨有些驚訝,“現在?”
趙媽媽點點頭。
落雨為難地道:“七小姐正在洗澡、洗頭髮。”
怎麽偏趕在這時候洗澡洗頭髮。
一個小姐洗澡要用大功夫趙媽媽心裡很清楚。
頭髮要洗很多遍,用桂花胰子清洗,還要用笢子梳透,洗完頭髮還要清洗身上,等到頭髮幹了再上妝,就算手腳麻利的下人,伺候下來也要一個時辰。
一屋子人怎麽可能這樣乾坐著等下去。
眼看著屋子裡的媽媽撩開簾子吩咐小丫鬟添水,趙媽媽才死心,“那我回去和老太太說說。”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太好不容易答應了朱太太。七小姐卻在洗澡。
朱太太今天的運氣可真不怎麽好。
落雨點點頭。
趙媽媽一路回到老太太房裡。
朱太太聽到腳步聲立即看過來。
“怎麽樣?”老太太開口詢問。
趙媽媽搖搖頭,“正好巧了,七小姐在洗澡呢,恐怕一時半刻來不了。”
怎麽偏在這時候洗澡。朱太太瞪圓了眼睛,怎麽辦?總不能讓她在姚家等一晚上,立即她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頓時癟了下去。
“明天一早吧!”老太太看看旁邊的沙漏,“等明天一早我再問婉寧。”
朱太太哭喪著臉,姚七小姐在自己屋裡洗澡,她一個外人能說什麽?能揪著七小姐問,你為什麽現在洗澡?
這麽多人等著她,她還慢條斯理地洗澡。
這丫頭怎麽敢這樣托大。
……
將朱應年和朱太太送走,姚老太爺回到主屋。
壽氏扶著如一灘泥般的姚宜春坐在椅子上。
姚老太爺氣得胡子翹起來。“誰讓你喝那麽多的酒啊?”
“你是將泰興縣裡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了,請來做什麽?看你丟臉,”姚老太爺拿起桌子上的茶碗一下子丟擲向姚宜春,“畜生,沒用的東西。早晚姚家要毀到你手裡。”
姚宜春嚇得臉色蒼白,立即跪下來,“父親……孩兒錯了……孩兒也沒想……誰知道喝著喝著就……”
“早就讓你嚴於律己,勤於修身,你就是不長進,早知道小時候我就打死你,免得讓你現在來禍害。”
姚宜春被嚇得汗也落下來。從朱應年來到泰興,兩家一直走的很近,本來是雙喜臨門,他們在得月樓喝了一頓覺得不痛快,就又回來家裡宴席,他也是想掃掃前兩日在二房觸的霉頭。沒想到來了這麽多賓客,又有人送酒,才到了這個地步。
“父親,兒子錯了,兒子再也不敢了。”姚宜春不停地在地上磕頭,“朱大人的事這可怎麽辦?萬一禦史順著錢師爺查到朱大人,我們家和朱大人這樣交好,每年漕糧……我們又……又……”
這些年他們沒少靠著朱應年,尤其是壽氏的娘家乾脆就和漕幫一起倒騰漕糧,朱應年每年各種名目給姚家的銀子也沒少過,說是兩家交好,其實還不是因為三哥和三嫂娘家的關系。
真的要牽連下來,事情有大有小,鬧大了,誰知道有沒有他們的份兒。
除了害怕,他還能做什麽。姚老太爺皺起眉頭,“滾……”
滾。
他怎麽生了這樣沒用的兒子。
滾,滾,滾。
姚宜春吞咽一口。
姚老太爺眼睛豎起來,大聲怒喝,“還不給我滾。”
地上的姚宜春再也不敢說話,站起身慌慌張張地跑出門。
壽氏就要跟著一起出去,還是強忍著心底的害怕,“老太爺,還有婉寧……媳婦總覺得很蹊蹺,朱太太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會不會整件事都是婉寧做的……”
整件事都是婉寧做的?
婉寧請的李禦史去找漕糧?
姚老太爺心裡冷笑,六媳婦是白活了這麽大年紀,不過是在一件事上受了挫,就疑神疑鬼,婉寧有多大的本事能讓李禦史將兩船的漕糧扣下,不聲不響地抓起錢師爺?衙門裡的人不是吃閑飯的,不會到現在還什麽都打聽不出來。
一雙蠢貨。
姚老太爺厲眼看過來,壽氏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說話也忙退出去。
回到自己房裡,伺候姚宜春躺在床上,壽氏草草梳洗後將下人都遣了下去。
姚宜春還是想不明白,一件大好的事,突然怎麽就變成這樣。
“老爺,你說著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壽氏的聲音傳來,姚宜春下意識地搖頭。
似是想到了什麽壽氏撐著起身,“老爺,不然我給三嫂寫封信,讓三嫂的娘家幫幫忙。”現在最擔心的人是她,她弟弟沒少和朱應年走動,連累到她弟弟可如何是好。
“三嫂不會不管我們。當年要不是我幫忙,三嫂怎麽能順順利利嫁給三哥……”
壽氏話音剛落。
本來昏昏欲睡的姚宜春一下子清醒,“你瘋了,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壽氏立即住了嘴。“屋子裡也沒有別人。”
姚宜春瞪圓了眼睛,“別亂說,三嫂是什麽人?對我們不薄,我們不能對不起她。”
“是,是,”壽氏臉頰緋紅,“都是我一時失言。”
姚宜春道:“你別忘了承章和承顯。”
壽氏立即點頭,“妾身再也不說就是了,妾身只是覺得,沈氏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幾下子就被趕了出去,婉寧現在就這樣,將來等她長大了,還了得?”
姚宜春咬著牙,“那就不讓她長大。”
不讓她長大。有什麽法子?
……
朱太太一晚上都沒闔眼,老爺帶著人去莊子上看,莊子上守著的不知道都是些什麽人,硬著是不行了,來軟的……又不知道該去求誰。
天還沒大亮,朱太太就趕到姚家,她還從來沒有為誰這樣奔波過。現在就為了一個丫頭。
姚家人陸續起來,朱太太在堂屋裡坐如針氈。
要等到什麽時候?
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朱太太。”趙媽媽從外面走進來。
“說了嗎?”朱太太吞咽一口,“到底有沒有說?”
趙媽媽搖搖頭,“七小姐才收拾好去老太太房裡。”
朱太太幾乎氣暈過去。
……
婉寧走進屋子,祖母滿面笑容,祖父坐在椅子上喝茶。四嬸薑氏帶著下人一旁伺候,婉寧來到族中這麽多年,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到四叔。
四叔被關在書房裡讀書已經很多年了,臉色看起來比尋常人都要白一些,眼睛少了些神采多的是幾分古板和拘謹。婉寧不禁詫異,一個才子怎麽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她小時候就聽母親說,四叔是遠近馳名的神童,祖父對四叔寄予很高的期望,希望四叔能連中三元,至少在仕途上不能輸給父親,所以特意求娶了出身書香門第的四嬸,四叔和四嬸成親之後感情甚篤,四嬸生了孩子之後,四叔經常離開書房回到院子裡一家團聚,四叔兩次科舉落榜,祖父就罵四叔寵妻抱子,四嫂耽擱了四叔的前程,如果四叔再這樣不思進取,就將四嫂休棄回家。
本來好好的一家人,活活地在彼此眼皮底下被拆開。
四叔從此就住在書房,四嫂就越來越謹小慎微……
婉寧看了薑氏一眼,薑氏這兩日好像有些不一樣起來,十分膽大地向婉寧點了點頭,吩咐丫鬟給婉寧端茶。
“婉寧, ”老太太先開口,“聽朱太太說,你從哪裡知道了漕糧和巡漕禦史?”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在等著婉寧說話。
婉寧點了點頭,“孫女是知道漕糧和巡漕禦史。”
老太太直起身子,“你知道誰是巡漕禦史?”
婉寧很大方地點頭,“知道。”
老太太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太爺。
老太太道:“那你說說,是從哪裡聽說的,誰是巡漕禦史?”
“我不能說,”婉寧微微一笑,“祖母,我不能說。”
等了半天,卻聽到這樣一句話。
這樣耐心地問她,她卻不肯說,老太太的臉頓時沉下來,“怎麽不能說?”
婉寧看向姚老太爺,“是祖父不讓我說。”
“祖父不是常說,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答應人的事,我就不能說,”婉寧將目光落在姚老太爺臉上,“祖父,孫女說的對不對?”
*
死活上不來作者專區,一直在說登陸過期,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號丟了,專注刷屏一個小時,終於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