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覺得有兩種情況,要麽是婉寧誤打誤撞幫了忙,要麽是沾了二房老太太的光,婉寧年紀還小,做對了事定然是長輩教的沒錯。
婉寧總不能違背長輩的意思。
一個小姐,還要依靠姚氏一族才能安身立命,出不了大格,只要將這一點想清楚,這件事就好辦。
永安侯太夫人笑著頜首。
馬車備好了,女眷們陸續離開忠義侯府。
張氏剛剛坐上馬車,就聽到外面的婆子道:“夫人,我們要停下來避讓,安怡郡主的馬車過來了。”
安怡郡主是忠義侯的甥女,這次忠義侯平反多虧了安怡郡主。
安怡郡主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莊王,皇上登基之後一直信任莊王,莊王爺身子不好,去年薨了,長子承繼了莊王爵,雖然莊王府不比從前,年輕的莊王爺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當年父親將姐姐嫁進趙家,也是想要和莊王府結交,這些年卻一直沒能打通這些關節。
安怡郡主過來定然是為了世子爺。
如果將救世子爺的功勞落在老太爺身上……
張氏吩咐婆子,“讓車快些走。”
……
忠義侯夫人正要回去,就聽下人來道:“夫人,安怡郡主來了。”
說話間,一個穿著鵝黃色褙子,梳著高髻的安怡郡主讓人簇擁著進了門。
“琦哥兒。”安怡郡主一眼看到躲在喬貴家的身後的趙琦。
趙琦卻向後縮著身子。
安怡郡主蹲下神來看趙琦,趙琦將臉也埋在喬貴家的裙子裡。
忠義侯夫人趙氏擦著眼淚,“郡主,你說這可怎麽辦才好?”
安怡郡主和趙氏去屋子裡說話,趙氏將喬貴家的話都說了,說話的功夫,太醫院的吳太醫來診脈。
趙氏讓人帶著太醫去看琦哥兒。
誰知道片刻間便聽到趙琦大喊大叫的聲音,一盞茶的功夫,吳太醫忙得滿頭大汗,“不能給世子爺把脈,也不敢隨便開方子。”
安怡郡主道:“要是等世子爺睡著以後呢?”
吳太醫搖搖頭,“若是能順利診脈也好了,萬一半途驚嚇了世子爺,恐怕病症更難治。”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是,這要怎麽辦。
送走了吳太醫,安怡郡主看向忠義候夫人趙氏,“有沒有去請姚七小姐過來?”
趙氏微微一怔,“郡主說的是……”
安怡郡主皺起眉頭,“治病要趁早,琦哥兒年紀還小,不能落下病根,你要早些想辦法,我們要找更好的郎中,也要想方設法將姚七小姐請來。”
請姚七小姐,趙氏從來沒想過這一點。
“你這個愚人,”安怡郡主歎口氣,“你好好想想,喬貴家的是誰安排的?”
趙氏道:“是……姚七小姐。”
“沒有喬貴家的之前,琦哥兒連水都不肯喝,如果就這樣送回京,你定然見不到琦哥兒了。”
想到這一點趙氏渾身冰涼。
“喬貴家的也說了,她說的話都是姚七小姐之前吩咐好的,能安排合適的人照應琦哥兒,還能預見到京裡之後琦哥兒會怎麽樣,這樣的人定然有辦法讓琦哥兒好起來。”
趙氏這下子完全明白過來。
“可是姚七小姐在泰興啊,泰興到京城要走那麽遠的路。”
安怡郡主道:“既然如此,就要快點去辦,京裡的姚家你也不必去了,隔著這麽遠,泰興的事姚家也未必清楚,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趙家的人去打聽清楚。”
沒有什麽比自己親眼所見更加穩妥的了。
畢竟琦哥兒是忠義侯府最後的希望。
哥哥慘死,她要保住哥哥最後的骨血。
……
張氏進了垂花門,管事媽媽匆匆忙忙趕過來,“太太快進去吧,壽家人方才過來了,老爺氣得不行,在書房裡發了好大的脾氣,多虧了五老爺來勸說。”
張氏抬起眼睛,聲音很輕,“五叔來了?”
管事媽媽點點頭。
張氏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帶著人去了書房,吩咐下人準備茶點。
屋子裡隱隱約約傳來姚五老爺姚宜之的聲音,“三哥別急,我打發人去迎父親,刑部那邊我認識當家的侍郎……”
五叔不過是個舉人卻交遊廣闊,認識的人比老爺還多,張氏想到這裡抿起了嘴唇,輕輕地扶了扶發髻。
清朗的聲音下,姚宜聞的怒火漸漸壓下來,“我讓人去崔尚書家裡遞了帖子,崔家那邊卻說,崔尚書病了。”
姚宜聞喋喋不休地說起來,屋子裡再也沒有了姚宜之的聲音,張氏轉身進了門。
不知過了多久,丫鬟道:“五老爺要走了。”
張氏才從屋子裡出來,一眼看見走到院子裡的姚宜之。
姚宜之的腳步略微停頓,向張氏行了禮,“三嫂。”
張氏點點頭,“五叔不留下吃飯?”
“和幾個朋友約好了去宴席。”
張氏抿起嘴唇。
姚宜之道:“也是推辭不掉,就不留下來陪三哥了,三哥心裡不舒坦,三嫂勸幾句。”
張氏聽得這話松開了眉角。
姚宜之離開了院子,張氏才帶著下人進了書房,姚宜聞仍舊在生氣,桌子上放著一封信函。
張氏沒去看信函,而是輕手輕腳地收拾著地上的書本。
“婉寧來京裡了。”
姚宜聞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張氏嚇了一跳,松開手讓手裡的書都落在地上。
書本落地的聲音如同一塊石頭重重地打在姚宜聞頭上,姚宜聞隻覺得頭像裂開了般疼痛。
張氏道:“是老太爺帶婉寧進京?”
“不是,”這兩個字如同是從姚宜聞牙縫裡擠出來,“是婉寧自己托鏢局來的,如今寫了封信讓我去通州接應。”
去接應?都快到通州了?也就是說,老太爺才走,婉寧就也從泰興縣走了,張氏臉色蒼白,“她一個小姐,萬一半路上遇到什麽事可怎麽好,老爺快找幾個家人妥妥當當將婉寧接回來,在外面也不要聲張,免得讓人看了笑話,婉寧畢竟是個閨閣中的小姐,不能失了閨名,否則將來要怎麽嫁人。”
張氏每一句話都是為婉寧著想。
出了這種事,張氏還這樣細心的安排,沒有半點責怪婉寧的意思。自從嫁到姚家來,張氏都是這樣照應婉寧,他就不明白,面對這樣的繼母,婉寧怎麽還不知足,狠心地推到張氏,若是張氏出了事,那可就是一屍兩命。
“都到了這時候,你還替她說話,”姚宜聞揚聲道,“誰家的女子敢這樣?托鏢局?虧她想的出來,誰給她的膽子?還不是沈家,有幾個錢就胡作非為,如今連鏢局都懂得請了,來到京裡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來,父親說的對,我就是對她疏於管教,我姚宜聞沒有這樣的女兒,我也斷然不會去接她回來。”
張氏看向孫媽媽,孫媽媽將屋子裡的下人帶出去。
張氏這才道:“老爺別說氣話。”
“不是氣話,”姚宜聞道,“她不是讓我去接她嗎?我就讓人過去,只不過不是將她接來京城,而是直接將她趕回泰州送進家庵。”
張氏驚呼一聲,“那可怎麽好,老爺還不知道忠義侯世子能救回來還有婉寧的功勞。”張氏將喬貴家的那些話原原本本說給姚宜聞聽。
“婉寧想回到京裡說不得也是因為這件事。”
“總是件好事,裴太夫人還跟我誇讚婉寧。”
姚宜聞負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等婉寧進了京,我看會有不少夫人將婉寧請過去做客,老爺先幫忙遮掩鏢局的事,婉寧將來會有個好前程。”
姚宜聞最痛恨的就是沈家那般鑽營的本事,婉寧別的沒學會,倒學會了怎麽攀龍附鳳,“真是個沈家人。”
姚宜聞甩甩袖子,“我這樣做了在父親面前怎麽交代?”
張氏張開嘴卻不知道該怎麽說,“老太爺……”
“連父親都敢忤逆,我還要將她供起來不成?”姚宜聞揚聲將管事叫進屋,“就照我說的辦,多帶幾個家人去,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將七小姐送去家庵,見到老太爺,讓老太爺消消氣,算好日子, 老太爺到京時,我去城外接應。”
管事的應下來。
姚宜聞冷笑一聲,“我姚宜聞可不是為了攀附權貴就折腰的人,沈家這樣攛掇婉寧,就是以為用忠義侯府就能壓住我,我就讓沈家看看,我姚宜聞的為人。”
……
一行馬車仿佛一眼看去望不到邊。
昆哥掀開簾子向外面望去,“姐姐,我們還有幾天才能到京城?”
“快了。”
昆哥說不出的欣喜,“我要將姐姐說的好吃的都吃個遍。”
馬車到了一處茶寮停下來,崔奕廷上前看了茶水,這才吩咐下人給婉寧送一壺。
婉寧和昆哥沒有下車就喝到了茶,自從上次抓了王征如,崔奕廷就對她和商隊多加照拂,連雷鏢頭都說,一路上真是太輕松了。
婉寧正想著能不能下去伸伸腰,外面傳來崔奕廷的聲音,“七小姐。”
婉寧“嗯”了一聲。
“七小姐可知道忠義侯府?”
她見過忠義侯世子。
婉寧道:“知道。”
崔奕廷看著遠處等在那裡的趙家人,趙家人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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