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希望正義能夠戰勝邪惡,他們希望英雄可以掙脫枷鎖鐐銬,贏的最終的勝利......
所以,他們祈盼奇跡的降臨。
看著公衙外跪倒祈求的人們,朱平安忍不住閉上了雙眼,不忍看到他們飽含希望向滿天神佛祈求的樣子,因為現實注定會讓他們失望的。
刀下留人這樣的奇跡往往誕生於戲曲文學,在現實中幾乎是不存在的。
朱平安不忍看他們飽含夕陽的樣子,就是怕看到他們失望的樣子。
不過,中間在等待聖上禦批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意外之事,外面圍觀祈求的群眾們一下子沸騰了,一個個歡欣鼓舞了起來,紛紛奔走相告,言奇跡已經在醞釀了,馬上就會降臨了。
一些旁聽的官員在此事發生後,也不由互相竊竊私語,覺的案子要發生轉折了。
事情是這樣的。
之前,嚴世蕃不是親手寫了辯書,著令兵部武選司等相關衙門,以他們的名義抄寫上奏朝廷嘛。
這件事情暴露了!
刑部、戶部等衙門都按照嚴世蕃的意思,以他們的名義抄寫了辯書,上奏朝廷了。
但是,嚴世蕃的這一謀劃,在最關鍵的兵部武選司衙門栽了一個大跟頭。
兵部武選司是嚴世蕃辯書的一個關鍵衙門。
因為楊繼盛在奏疏中彈劾嚴嵩以權為兩個孫子冒領軍功,先是為長孫嚴效忠冒兩廣奏捷之功,升為錦衣所鎮撫,接著又冒領瓊州一人自斬七首級功造冊繳部,嚴效忠告病,嚴嵩乃令次孫嚴鵠襲替,嚴鵠又告並前效忠七首級功加升錦衣衛千戶,升任千戶管事。楊繼盛言,嚴效忠、嚴鵠是兩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均未曾一涉行伍,焉能有軍功?!
並且,楊繼盛在奏疏中說以上彈劾事實,有武選司昃字十九號堂稿作為證據。
所以,嚴世蕃在辯書中對此著墨頗多,破費了一番功夫,還特意對經辦此事的嚴黨官員強調,讓他們找兵部武選司的官員,以兵部武選司的名義抄寫辯書,說經查證,楊繼盛所彈劾之事不實,武選司昃字十九號堂稿與彈劾事項無關。
經辦此事嚴黨官員到了兵部武選司,嚴格按照嚴世蕃的名義,找到了當時唯一在武選司辦公的領導——兵部武選司郎中周冕,搬出了嚴世蕃的名頭,令他以兵部武選司的名義抄寫嚴世蕃的辯書上奏朝廷。
不過,經辦此事的官員可能出門沒看黃歷,也沒有做足功課,他並不知道他所找的這位周冕是何許人物。他不知道,這兵部武選司郎中周冕可不是什麽畏懼嚴黨的應聲蟲。
這周冕可是一個並不遜色於楊繼盛的硬骨頭,他人生的信條是“文死諫、武死戰”,這是一位連聖上都不怕的存在,又豈可能怕嚴黨!
廷杖!
楊繼盛在彈劾嚴嵩前,挨過一次廷杖;而這位周冕,可是已經挨過兩次廷杖了。
第一次挨廷杖是因為嘉靖皇帝建太廟一事。那時大禮儀之爭過去沒幾年,嘉靖帝重建了祭祀列祖列宗的太廟,不過,在太廟建成之後,嘉靖帝並沒有親自去給列祖列宗安奉神位,而是在宮裡虔誠的修道煉丹,只是派遣了官員代替他祭拜神位。這可是有違祖製的行為,於是有官員提出了這一點。嘉靖帝聽到風聲後大怒,下詔警告文武百官,說凡是有這種想法的官員,都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聲譽來脅迫朕,今後哪一位官員還想在朕身上沽名釣譽,多嘴多舌,朕定會嚴懲不貸。這可是大禮儀之爭後不久的是,鑒於嘉靖帝大禮儀之爭的余威,沒有官員再敢提了。唯有周冕絲毫不懼,毅然上奏反對譴責嘉靖帝的行為,言辭比之前的官員激烈多了,嘉靖帝暴怒非常,下旨將周冕打了一頓廷杖,又給關到監獄去了。
第二次挨廷杖是六年前,周冕才從牢獄出來沒幾年,當時前太子尚未出閣講學,周冕認為這不行啊,太子不能荒廢了學業啊,應該抓緊挑選品學兼優的大儒給太子授課講學啊。人們提醒他,說這是聖上的私事,但周冕不管,覺的這對大明未來不利,毅然決然的上奏提醒嘉靖帝了。果然,上奏後,嘉靖帝龍顏大怒,認為周冕別有用心,連皇家的事都關起來了,大怒之下,又令人打了周冕一頓廷杖,直接給貶到煙瘴雲南小縣城當典吏去了。
被貶到雲南小縣城了,周冕仍然是血氣不減分毫,人生信條一字不改,依然不屈服於任何權勢和壓力,讓這個小縣城都領略了他的硬骨頭、倔脾氣。
成績斐然。
於是,他又又被重新召回京城,就任兵部武選郎中。
如果,經辦差事的嚴黨官員做做功課,查查周冕的履歷,相信他絕不敢絕不會將此事交給周冕。
但是, uukanshu 沒有如果,他沒做功課,也沒看黃歷,到了兵部武選司時,在衙門辦差的領導也就只有周冕一人,其他的都是小官小吏,分量不夠。
當他將嚴世蕃擬寫的辯書交給周冕,將要求告訴周冕時,周冕笑了。
經辦差事的嚴黨官員見周冕笑了,也跟笑了,覺的這個周冕還挺上道。
但是,當周冕的奏章寫好後,辦差的官員就笑不出來了。
“嚴世蕃令臣抄寫辯書上奏,然臣悉心廉訪,從未有名效忠者赴軍門聽用,鵠亦非效忠親弟,其姓名乃詭設,首級亦非有纖毫實跡也……臣職守攸關,義不敢隱,乞特賜究正,使天下曉然,知朝臣有不可幸之功,不可犯之法,臣雖得罪,死無所恨!”
周冕的奏章不僅沒有抄寫嚴世蕃的辯書,還將此揭露了出來,並且更進一步揭露了嚴嵩冒功的真相。然後,一刻也沒有停留的,將奏疏送呈了西苑。
經辦差事的嚴黨官員嚇的趕緊回公衙稟告嚴嵩父子,但是紙包不住火,這一消息很快就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