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窮酸!就這一包破鞋,你至於這麽緊張嗎?!真是窮人離不開當鋪!不過以前的窮人當歸當,但也都是把坎肩、皮襖啊稍微值點錢的衣服拿過來當,解下燃眉之急,可是特麽送來一包袱臭味熏天破鞋的還是頭一遭!
我做了十幾年朝奉了,這一包破鞋,是我收到的最讓人無語的當物了,就這包破鞋別說估價了,就是放在當物都他娘的嫌礙事,還估價呢,估你媽啊!開當鋪是為了賺錢,又不是做慈善!
還特麽祖上傳下來的鞋?!你是來搞笑的嗎?!
唉?
等等?!
就這一包破鞋,這土包子怎麽這麽緊張啊?不應該啊,難道說其中另有玄機?祖上傳下來的鞋?!
張朝奉忽然眼皮子跳了一下,這時他想起了剛入行時,他師傅經常拿來教育他的例子:
那是在靖難之後二三十年左右時候,在這條街的另一個叫興隆昌的當鋪剛開業沒多久,北兵馬司胡同一位姓周的勳貴來典當一幅畫。這周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他們家先祖乃是大明開國時封賞的世襲伯,不過由於他們家在靖難時站錯了隊,靖難之役後家道就中落了下來,子孫又一個比一個不成器,只有靠變賣家底維持生計。
周姓勳貴來到興隆昌當鋪,要求以三十兩銀子典當他祖上傳下來這幅畫,興隆昌當鋪接待周姓勳貴的是一位當鋪的老掌櫃,眼力很好,經驗豐富。接過畫後仔細端詳,這幅畫應該是老伯爵練筆的畫,並不是什麽名家作品,畫的構造以及畫工看上去很不成熟,別說三十兩銀子了,就是十兩銀子都不值。畫中是一位老者藏在樹林後,在用一個竹管放在眼睛上觀察樹林中的一隻匍匐的豹子,畫上題跋四字“管中窺豹”。除此之外,畫上再無他物,沒有落款,沒有時間,也沒有題詩。
管中窺豹?!
老掌櫃經驗豐富,仔細端詳了幾分鍾後就發現了此“管中窺豹”畫作的隱秘。當時當鋪的朝奉們都覺得這畫隻值十兩銀子,但是老掌櫃立排眾議,答應了周姓勳貴要求的三十兩銀子,讓人按照三十兩銀子立了當票,並將當期設為了三個月。
這是活當,三個月的當票,意味著三個月內只要你支付三十兩本金和三兩三分的利錢就可以把畫贖回去,但如果過期不贖回的話,那畫就歸屬當鋪所有。
交易完成後的當天晚上,當鋪打烊後,老掌櫃一個人在當鋪將畫取了出來。點亮油燈,仔細觀察這幅畫,用手在畫各處摸索,最後終於發現了隱藏在畫中的秘密。
一般的畫卷軸部分都是用實心的棗木或者梨花木等做成,而這幅畫的卷軸部分卻是用上好的瀟湘竹做成的,用手敲了敲,內有回音,是中空的。
老掌櫃發現後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後再卷軸處摸索了片刻後,就發現這卷軸是兩段竹子做成的,用手按照順時針方向旋轉的話就能將其中一段抽出來。抽出後,發現另一端露出了一塊絲綢,將絲綢從中小心的抽出來,然後就發現了一串13顆罕見的老坑玻璃種極品翡翠手鏈。
老掌櫃對玉石深有研究,這一串13顆翡翠,顆顆珠圓玉潤,色澤勻稱統一,應該是出自同一塊石料,價值連城。
估計是周姓勳貴的祖先隨軍征討南蠻緬甸的時候繳獲私藏下來的,藏於畫中也是處於保密的緣故吧,“管中窺豹”就是藏寶的密語,實質為“管中窺寶”。
饋,遺也。——《廣雅》
管中饋寶,也就是,竹管中遺有珍寶。
周家家道中落,再加上靖難之役時站錯了隊,遭到了打壓和清洗,導致這一口耳相傳的秘密中斷了吧。
老掌櫃不動聲色用絲綢將手鏈包好,重新放回竹管內,再將卷軸複合完好,原物放回。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周家靠變賣家底維持生計,哪有贖回的可能。果不其然,周姓勳貴很快就花天酒地敗家敗完了這三十兩銀子,沒有按期贖回當物。
於是,興隆昌當鋪的老掌櫃就發了一筆驚天的橫財。
一代又一代
這個典故就被當成經典案例,教育每一位新入行的朝奉,教育他們估值時把眼睛擦亮、擦亮再擦亮。
想到這後,張朝奉忍者刺鼻上頭的臭味,再一次將這一包袱破鞋檢查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仔細的翻遍了每一個鞋底和鞋墊。從做工到材料,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然後
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這特麽的就是一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破鞋,材料手工都是毫無特色,時間也是近年才做的,如果說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的話,那就是特別的臭!!!
“你想當多少?”張朝奉陰森森的呲牙問道。
“100文,不,1兩銀子吧,不能再少了,這是我祖上……”
劉大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一包袱臭鞋被從窗口扔了出來,接著劉大刀就被當鋪裡的夥計給趕了出來。
“媽的,還敢當鋪呢,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多好的鞋啊。我還就不信了,老子換個當鋪試試。”劉大刀出了當鋪後,用力的啐了一口痰,一副老子不服的架勢。
“哎呦……”
正當劉大刀要離開換一個當鋪試試的時候,忽聽後面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然後一轉身就看到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從當鋪門口台階上摔了下來。
哎呦,哎呦,哎呦
一聲哎呦一個動作,左腳別右腿,雙手捧天,以臉撲地,撲通撲通撲通,從台階上摔了下來,正好摔到了劉大刀腳底下。
“大家都看到了哈,是你自己摔的,可別賴上我。”劉大刀可著勁嗷了一嗓子,向眾人表示自己的無辜。
“怎麽會呢,我老鄭不是那樣人。”鄭管家說著扶著劉大刀的腿站了起來。
“多謝這位壯士,出腿相助,不然我恐怕會摔慘了”鄭管家起身後向劉大刀表示感謝。
劉大刀一臉懵比,我他麽那救你了呀,是你自己拽著我的腿起來的啊。
“咦,壯士,看你剛剛是從當鋪出來,可是生活遇到困難,要當什麽東西了嗎,剛剛壯士救了我,為了表示感謝,壯士也別去當鋪了,就把東西交給我吧,我給壯士高價。”鄭管家一副知恩圖報的樣子。
“哪個,哪個,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俺爹從小教育俺的咳咳咳,你說的出高價是真的?”劉大刀前一句話還是正義凜然的樣子,後一句就變了味了。
“當然。我老鄭可是知恩圖報的人,壯士要當的可是這包東西?”鄭管家一本正經的問道。
“嗯,嗯。”劉大刀連連點頭。
“壯士你就說個價吧,這東西我老鄭收了。”鄭管家拍了拍劉大刀手裡的包袱,感受到包袱裡的鞋子,壓住內心的喜悅,一本正經的說道。
“好,鄭老這麽爽快,俺也不嗦了,這包袱鞋子是俺祖上傳下來的,俺祖上有言,若是家裡遭了難,這包袱鞋就拿去當了,低於二十兩不賣。不過,看你鄭老這麽爽快,對俺胃口,俺就冒著被祖宗罵了,十兩銀子,多一分俺都不要。”劉大刀拍了拍胸脯,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樣子。
你他麽的在當鋪撐死了才敢開口要了1兩銀子!10兩銀子,你的鞋是用銀線做的嗎?!
鄭管家差點忍不住吐劉大刀一臉口水,不過想到趙大膺的交代,還是忍著火氣,擠出一副難看的笑臉,分外不舍的掏出了十兩銀子,將這一包袱臭鞋買了下來。
拿到包袱後,鄭管家二話不說就一路小跑跑回了北兵馬司胡同的趙府,向趙大膺匯報好消息去了。
“真的拿到了?!”還在酒桌上的趙大膺聞言後,一臉心喜。
“老爺交代的事,小的拚了命也得完成啊,看,老爺,這就是那包袱鞋。”鄭管家獻寶似的把包袱獻給了趙大膺。
“好,好,好。”趙大膺高興之下, uukanshu 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只要這鞋子到手,朱平安即便抓住了那幾個廢物也沒有卵用,老子找幾個人頂上營裡的缺,他朱平安有什麽證據證明那幾個廢物是老子營下的兵?!
興奮之下,趙大膺接過包袱,就打開了,劈手摸出一隻鞋來。
趙大膺差點沒把隔夜飯給吐了出來,酒席上的其他文武官員也是被熏的面色蒼白、四肢無力。
“操!這就是你他娘拚命弄來的鞋?!耍老子呢!”
趙大膺看著手裡的打著補丁的破布鞋,怒發衝冠,一手按在了鄭管家的臉上,揭都揭不下來。
這一包袱鞋都是打著補丁的破鞋,沒有一只是軍營裡的青布短靴!明顯就是被人給耍了,想一想朱平安臨走時的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趙大膺一腔熱血瞬間湧上了頭。
“朱平安,我跟你勢不兩立!”
少頃之後,趙大膺的一嗓子怒吼,劃破了北兵馬司胡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