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晴說完,眾人立刻朝屍體看去,也對,他的衣服乾淨筆挺,鞋子纖塵不染,相較之下,草草束起的頭髮確實有些凌亂,且不說這些,一個入獄兩個月的犯人,怎麼會有一身新衣呢?
吳志剛大聲問道:「昨晚守夜的衙役呢?」
一個中等身材,默默站在一旁的小衙役趕緊上前一步,小聲回道:「是小人和劉五。」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換了一身新衣服?」
衙役怯怯回道:「回稟大人,昨晚上,林家的管家李鳴前來探視林博康,說是林博康多日未能洗漱,希望他送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我們見他們主僕情深,他也確實只帶了衣物,就讓他進去了,不過他只在裡面呆了一炷香的時間就離開了。」
一炷香,殺人的話時間有些緊張,一直沉默不語的樓夕顏低聲問道:「李鳴走後,你們可曾進去查看,林博康是否還活著。」
雖然樓夕顏並沒有發怒,但是小衙役還是不敢抬頭看他,閉著眼睛急急道出昨晚的情形:「回丞相,李鳴來的時候,正好是風雨最大的時候,監牢外面的大樹被風吹斷了樹枝,砸在牢門外,我們忙著把樹枝搬走,一會之後,李鳴出來了,還幫我們一起搬,之後他就離開了,當時我們的衣服也濕透了,換好衣服已是深夜,就沒有在巡視牢房,直到剛剛大人要提人犯,才發現……」人死了……「一群蠢材!」吳志剛一掌擱在小衙役的官帽上,這群兔崽子,居然在樓相面前給他出醜,要是讓樓相認為他就是這樣管制監牢的,他的烏紗還要不要了!
樓夕顏根本沒看他這場表演,沉聲說道:「傳李鳴。」李鳴是最後見到林博康的人,他一定還知道什麼!
「是。」小衙役趕緊跑了出去。
地上的屍體就這樣直挺挺的躺著,看著還真有些滲人,吳志剛趕緊獻媚道:「丞相大人,這屍體已經驗完了,大牢裡陰氣重,您先到大堂休息吧,別讓晦氣沾染了您。」
樓夕顏回身,正好看見雙眼直盯著屍體不放的卓晴,已經跨出牢房的腳又停了下來,樓夕顏忽然問道:「你怎麼說。」問一個少年這個問題,有些可笑,但是樓夕顏直覺少年會給他不一樣的答案。
「我……」卓晴遲疑了一會,但是明知道死者死因可疑,卻袖手旁觀,有違她的職業道德和行為準則,暗歎一聲,卓晴回道:「我要進去看一看。」
「放肆!」又是這個古怪的小子,剛才在堂上他就鬧了一場,現在居然有跟進來了,正要把他扔出去,樓夕顏心情頗好的笑道:「讓他進去。」
樓夕顏說話了,吳志剛即使再不爽快,也不敢反對。畢竟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他也看出了點門道,樓相對這少年青睞有加啊……卓晴進了牢房,在屍體旁邊蹲下,只掃了一眼脖子上的勒痕,卓晴將十指手指伸入死者髮絲間,細細的檢查頭部,一會之後,抬起死者脖子,查看脖頸後部,看過之後,卓晴停頓了一下,又按壓了一下死者的嘴角,一絲唾沫隱隱的沿著唇角流出來。
果然如她所想,卓晴握著死者的手臂,微微用力,完全不能彎曲,屍僵明顯!拉高衣袖,手臂上有屍斑,還有一些交錯的傷痕,不過看起來是舊傷了,刑訊逼供應該是事實。
卓晴看的仔細,在吳志剛眼裡,她就是無理取鬧,故弄玄虛,懶得看她,吳志剛趁機對著樓夕顏分析道:「丞相大人,依下官之見,既然已經驗明是自殺,應該是林博康早有預謀,才會要求李鳴送乾淨的衣服過來,以便用衣帶自盡。」
樓夕顏淡笑不語,眼光只停留在卓晴身上,吳志剛討了個沒趣。
卓晴倒是沒讓他失望,不輕不重的扔出一句:「如果不是自殺呢?」
不是自殺?
樓夕顏笑容更大,他就知道,少年會給他驚喜。
吳志剛一怔,王丙升首先發難,喝道:「胡說八道!」哪裡來的小子,居然敢質疑他的查驗結果,還當著大人和丞相的面前,叫他情何以堪?!
走到屍體旁邊,指著屍體的頸部,王丙升瞪著卓晴,言之鑿鑿道:「如果他是死後才被人吊上去的,脖子上的勒痕會呈現出白色,而不是青紫色!死者四肢自然下垂,腳上出現火灼般的斑痕,正是自縊而亡最有利的證明!你不懂就不要胡說。」
完全無視他的叫囂,卓晴微低著頭,低聲叫道:「那個藍眼睛,你過來幫我一下。」沒有助手真麻煩!
藍眼睛?墨白楞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過去,在卓晴身邊蹲下,按照她的指揮,輕輕將屍體側翻過來。
墨白居然會去幫他,樓夕顏倒是沒想到,與景颯外表冷酷不一樣,墨白的冷是從心裡透出來的,這個少年是憑什麼叫得動他?
樓夕顏好整以暇的看著卓晴專注的背影,等著看他會上演一出什麼好戲。
被人完全無視,還是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王丙升嚥得下這口氣,剛要開口指責,卓晴一邊查看死者背部,一邊淡淡的問道:「如果是先被人勒暈,再吊到房樑上,是不是也會出現一樣的屍體痕跡?」
「這……」王丙升頓時語塞,沒讓他思考太久,卓晴微微抬頭,冷聲說道:「我只問你,是還是不是!」
帽簷下一道凌厲的視線直逼而來,王丙升心下一慌,轉念一想,對方不過就是一個少年,他有什麼好慌的,輕咳一聲掩飾剛才的慌張,王丙升大聲回道:「是有這個可能,但是這些只是你的猜測,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先被人勒暈再吊上去的?!」他倒要看看這小子有什麼能耐!
證據?卓晴冷笑,豁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