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光本就耀眼,由半開的窗欞直射在床幃上,床上的人抓起旁邊的絲被蓋在臉上,打算繼續她的好夢。
砰砰砰……
一串激烈的敲門聲幾乎震耳欲聾,即使是梧著耳朵也不可能忽略,而且來人似乎很有恆心,敲門聲一下重過一下,卓晴低咒一聲,不得不從美夢中甦醒!
要死了,誰一大早的就來擾人清夢!掙著迷濛的雙眼,卓晴掙扎著去開門。
門才打開,就聽見樓夕顏派來照顧她的小丫鬟菲兒著急的道歉聲:「對不起夫人,對不起,這位小姐就是不肯等我通傳,硬是自己闖了進來,對不起夫人。」
「好了好了。」卓晴擺擺手,看清門外一臉凝重的顧雲,卓晴晴想,一定又出了什麼事,而她這麼急著找她,該不會又有命案吧。
「跟我走。」抓著她的手腕,顧雲就要把她往外拉。
卓晴抓住衣領,急道:「等等等等,小姐,你好歹讓我穿件衣服吧!」
她現在穿的這身睡衣雖然算不上暴露,但也只是一件薄薄的罩衫,入鄉隨俗,這裡好歹是古代,她要是穿著這身衣服出門,估計要被雞蛋西紅柿砸死。
鬆開她的手,顧雲急道:「你快點。」
顧雲臉色極差,卓晴也感受到事情的緊迫性,隨手抓了一件素白長裙穿上,用放在床頭的洗臉水隨便拍拍臉頰,菲兒要上前幫她梳頭,卓晴擺擺手,一邊隨手將長髮結成長辮,一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顧雲沉聲回道:「李志死了。」
死了?!卓晴一愣,問道:「什麼時候?死因是什麼?」
「昨晚。初步認定為中毒,單御嵐正在審昨晚看守的侍衛和送飯的衙役,讓你去驗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李志居然在刑部大牢裡被毒死,這兇手好大的能耐!
把頭髮綁好,卓晴點頭回道:「我可以了,走吧。」兩人才走出兩步,卓晴忽然停下腳步,對著呆呆站在房門口的菲兒說道:「待會你去告訴樓相,就說我和青末到刑部去一趟,晚上會回來。」他昨晚說過,她可以自由進出相府,他不會干涉和限制她的行動,既然他對她可以如此寬容和信任,她做事也應該有所交代才是。
「是。」菲兒點點。
顧雲秀眉輕佻,晴什麼時候這麼乖過,還報備自己的行蹤?她記得當年晴就是因為經常一工作就忙得幾天幾夜不見人影,沒有一點消息,把苦苦追了她兩年多的企業精英挫敗得最後只有放棄。今天她卻主動說明去向,樓夕顏真是不簡單啊~
若是平時她一定會好好調侃她一番,可惜今天不是時候,拉著卓晴,兩人急急忙忙的走出相府。
相府正門旁的小道上,正要出門的兩人,因為那兩道風風火火離去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一個女子,整天拋頭露面,你就不管管她?這樣的女子不配做你的妻子。」低沉的聲音裡夾帶著深深的不悅,樓穆海暗黑的臉色充分宣告著他不滿。
微笑的看著那道素白的背影,即使是簡單的裝飾,她已經是那麼美,完全不在意身邊的人是怎麼的惱怒,樓夕顏淡淡一笑,回道:「我覺得她這樣挺好。」
如果青靈也如所謂的大家閨秀、金枝玉葉一樣謹言慎行,處處小心翼翼,他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幾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想要疼愛她。
樓夕顏毫不掩飾的偏幫她,使得樓穆海對卓晴更加厭惡,怒道:「你若真的喜歡她,就納她做妾好了,朝雲公主端莊秀麗,對你又是心儀已久,她才是正妻的最好選擇。你身為承相,樓氏家族中的一員,應該多考慮考慮如何平衡這其中的關係,而不是凡事都隨心所欲!」
樓夕顏輕哼一聲,他為樓家做的已經夠多的了!眼中劃過一抹深深的恨意與不屑,樓夕顏冰冷的回道:「再過兩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祈福慶典,我打算慶典過後就和青靈成親,到時我會把請柬送到鎮西將軍府的。」
「樓夕顏!我是你爹!」樓穆海怒斥,每次回來,他不是不理不睬就是這樣忤逆他,為什麼他們父子倆就不能像其他父子一樣?!
爹?看向面前這個與他怒目相對,標榜自已身份的男人,樓夕顏好笑,在夕舞出生的時候,在他成長過程中,在母親臨死前,怎麼沒有看見他這個爹?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樓夕顏冷聲笑道:「我喜歡這個女人,就是要娶她為妻,而且只會有她一個,我和你不一樣,我樓夕顏不需要靠女人來平衡仕途。」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人如何反應,樓夕顏轉身出了相府,只留下臉色鐵青,滿目痛苦的樓穆海怔怔的盯著那道清瘦的背影,久久的動彈不得。
***
冰窖還是一樣的寒氣逼人,幾盞油燈也依舊搖晃得厲害,這是卓晴第二次到刑部的驗屍間。
到處都是冰塊和棺木,顧雲索性坐在旁邊的棺材上,聽著卓晴的屍檢分析。
「根據屍僵、屍斑等早期屍體現象看,死者死亡時間在十到十二時個小時之前。」
「呃……對不起,樓夫人。」縮著身子坐在角落裡記錄的小衙役不解的問道:「這個『小時』是什麼意思?!」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記錄仵作對屍體的驗證結果,一定要詳細準確,尤其是這位樓夫人,單大人交代過,她驗屍時說的每句話都要一字不漏的記下了。
她怎麼忘了還有一個人,看見顧雲就想起以前她們一起工作的時候,習慣了說小時了,剛才就脫口而出了。想了想,卓晴回道:「你就寫五到六個時辰吧。」
「哦。」小衙役趕緊低下頭記錄下來。
「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鼻、眼中均有污血流出。身體皮膚呈淡青色,指甲呈青黑色,腹部輕微腫脹。」
死者沒有進行解剖檢驗,卓晴問道:「單御嵐驗過屍了嗎?」
搖搖頭,顧雲回道:「今天一早,我正要去找他,他就派人來請我,到了牢裡我才發現,李志死了,單御嵐只是簡單看了一眼說是中毒死的,叫我請你過來驗屍,他留在牢裡審問昨晚看守的侍衛。」顯然單御嵐很明瞭,晴的驗屍技術,比他要高得多。
拿起旁邊準備好的刀具,卓晴小心的剖開腹腔,進行深度解剖。
「死者胸腔內有少量黑紅色積液,胸腔各臟器的位置正常。食道粘膜輕微腐蝕,胃部有食物殘留,粘膜粘連、胃壁有三處腐蝕性孔洞。心肌僵硬,內膜上有少量出血點「腎臟青黑色,包膜剝脫。」
死因已經很明顯了,卓晴輕輕解下手套,說道:「死因確實為食物中毒。但是沒有條件做具體的毒物分析,暫時不能明確,他死於何種毒素。」
李志被關入大牢的時候,身邊不可能帶有毒藥,就算真的帶了,要自殺完全可以直接服毒,不需要和在飯菜裡吃下去,這案子,無容置疑是他殺案了。
「走吧。」跳下棺材,顧雲率先離開,卓晴也跟在她身後出了冰窖。
一路上,顧雲都默不作聲,面色凝重,卓晴問道:「在想什麼?」
已經是盛夏了,太陽有些扎眼,顧雲在路旁的大樹下停下腳步,懶懶的靠著樹幹,顧雲苦惱的回道:「對手遠比我們想像的厲害,刑部大牢裡的犯人,竟然說死就死了,而且這麼巧,就在他幾乎要說出黃金案內幕的時刻!
這個人還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口我們在明,他在暗,要把他揪出來,不容易。」
「你懷疑單御嵐?」畢竟知道李志已經接近崩潰,又能在刑部大牢裡殺人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單御嵐了。
「他應該不至於蠢到這種程度。」顧雲搖頭,分析道:「如果他是背後主使,這件事他完全可以做的更漂亮些,我猜,正是因為單御嵐的介入,才導致主使者慌了手腳,不惜一切代價毀掉所有證據。現在楊碌死了,李志也死了,還有兩個當年一同駐守巖洞的侍衛,一個調到東海駐軍,一個已經辭了官職不知所蹤。線索似乎是斷了,只有等今晚夜魅和敖天的消息了。」
希望他們能有好消息吧,不過只有短短的三天,他們能查出封存已經的黃金案嗎?該毀的證據應該早就已經毀掉了吧。
太熱了,用手扇著風,卓晴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其實,還有一個知情人沒死,不是嗎?」
還有一個?!顧雲輕打響指,笑道:「對,我們去找她。」
兩人腳下不自覺的腳步加快,希望她不會也遭到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