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閣
窗外陽光明媚,卓晴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應該用什麼來形容!
床邊,樓夕顏輕輕吹著勺子裡的湯藥,確定不燙了,才溫柔的送到她嘴邊,清潤的眼寵愛的看著她,這時候,毒藥也要喝吧!卓晴心裡哀號一聲,還是再次張開嘴,將那一勺中藥吞了下去。
她知道樓夕顏是對她好,才一勺一勺餵她喝藥,而且傳說這藥還是他刻意交代御醫調製,不會很苦,但是吃慣西藥的卓晴還是想抓狂,雖然她很想繼續享受他的悉心餵食,但是這藥實在是太難喝了!當樓夕顏再次把勺子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卓晴直接接過他手中的藥碗,一口飲盡!
雖然有些燙,也很苦,但長痛不如短痛!卓晴在灌下兩大杯水之後,終於把那噁心的感覺壓下去了,樓夕顏一副好笑又無奈的樣子看著她,卓晴假裝沒看見,問道:「你最近不是很忙?怎麼有空整天在家?」
她在家躺了三四天了,雖然他沒有無時無刻陪在她身邊,但是她一天三次喝藥的時間,他都會出現,連把藥倒掉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樓夕顏把藥碗接過,放在矮几上,敷衍的回道:「病假。」
病假?卓晴好笑,卻也沒在追問,而是興致勃勃的問道:「聽說你那天在御花園大戰東、西太后?好可惜,沒看見你暴怒的樣子。」
夕舞這幾天過來看她,眉飛色舞說的全是樓夕顏那天有多麼的英勇,多麼的帥,誇張得簡直就是力戰群魔似的,雖然她對樓夕舞的話不敢盡信,但是大概也知道,那天夕顏一定是發怒了,而且怒火還不小。
樓夕顏有些哭笑不得:「你想看?」
卓晴還真的點頭,大笑道:「只要不是對我,我還是很有興趣一睹為快的。」誰讓樓夕舞說得那麼精彩!讓她好奇不已。
樓夕顏直接忽略她的話,還是拉起薄被,幫她蓋好,柔身說道:「躺下再睡會。」
雖然是盛夏,她真的沒有這麼虛!卓晴一邊搖頭,一邊把被子摔倒床內側,回道「都好幾天了,我自己也會些醫術,身體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應,應該沒有留下什麼溺水後遺症,你放心。」
她這幾天都很配合治療,只因為她自己也知道,溺水之後很容易誘發支氣管炎,肺炎之類的,但是現在已經這麼多天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了,她可不想再被困在床上!
她的額頭確實透著一層薄薄的汗珠,樓夕顏也不再勉強她,「這段日子太后再下懿旨讓你入宮,你不用理會。」
卓晴輕輕佻眉,笑道:「這不算抗旨不尊?」
「成親之前你都會重病在身,下不了床,自然不能入宮。」樓夕顏刻意加重了「重病」兩個字。
卓晴了然一笑:「瞭解!」她自然是不願意進宮,這次的事情之後,她估計再見到那兩個老太婆,態度估計很難從容,不見是最好了。
想到樓夕舞和她說,她落水的時候,青楓哭得眼晴都腫了,卓晴趕緊說道:「你能不能給青楓帶個口信,說我很好,我怕她擔心。」雖然她對青楓並沒有姐妹之情,但是青楓對她,確實是真心以待,她還是感動的,既然她佔有了這具身體,那麼她也試著把青楓當成自己的親人吧。
「放心,我已經給她送過口信了。」那天荷花池邊一片混亂,他也心焦不已,但是青楓眼中的恨,他卻沒有忽略,他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子,絕對不會甘於被人欺凌,在後宮那個地方,她這樣的性格,不是她將別人踩在腳底,就是她被整的體無完膚,兩種情況都不是好事情。
卓晴並不知道樓夕顏的心思,而現在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查到是誰要殺我了嗎?」
樓夕顏一怔:「你知道?」一直以為她不會游泳,落水後就處於混沌狀態,原來她知道。
卓晴點點頭,想到那天在水中的搏鬥,她臉色也變得有些冷硬:「其實我會游泳,也下水去看過水底的木樁,根本不是年久失修造成的垮塌,而且我是生生被人按下水底造成溺水的,這些已經足夠讓我判定這是一場謀殺了。我認為兇手就是她,但是沒有證據。」
「目前還不能肯定是不是她,不過這件事我不會就此作罷的,你好好休息,不用再擔心了。」聽到她說,是被生生按入水中溺水的,樓夕顏的心再次緊縮,她當時該是多麼的恐懼和無助!將卓晴輕輕抱在懷裡,輕撫著她柔順的髮絲,他是在安慰她,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他甚至不敢想像,那天他要是沒有去御花園,又或者當時沒有墨白在身邊,後果會怎麼樣,他將永遠的失去她,不自覺的手緩緩的收緊,現在只有她溫暖的體溫能讓他的心得到安定。
忽然被樓夕顏環在懷裡,卓晴先是一愣,當感受到他的手越收越緊的時候,她知道,他還在為她心疼。臉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卓晴伸出手,緊緊的回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我沒事了,真的。」
輕柔的聲音卻是安撫了他的心,他希望能一直這樣把她護在懷裡,但是不可能。只見輕繞著她的髮絲,樓夕顏低沉的聲音低歎道:「以後讓墨白暗中保護你,好嗎?」
「不行。」卓晴忽然坐直身子,堅持的立刻否定。
樓夕顏知道她喜歡自由,不愛被人管束,但是沒想到她這麼堅決,輕輕摩挲這她的臉頰,樓夕顏輕哄著解釋道:「他不會妨礙阻止你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只是保護你的安全。」
卓晴莞爾一下,回道:「我不是說這個,他是你的貼身侍衛,有他保護你的安全我比較放心,你身為丞相,身邊的危險比我多,你擔心我的話,再另外找個人保護我吧,誰都可以。」
樓夕顏對她的關心和疼愛,她知道,但是她並不是瓷娃娃,一碰就會碎,荷花池這件事情,是她粗心大意了,身為現代人的她,還不沒有轉變思維,不能理解後宮中的女人都在想些什麼,但是現在她知道了,要時刻多留個心眼。
「晴兒,上次那樣的驚嚇,一次已經夠了,我受不了第二次,我身邊已經有很多人可以保護我,平時也用不到墨白,我不能每時每刻陪在你身邊,但是會每時每刻擔心你,墨白跟在你身邊,我才會安心,答應我,好嗎?」
環在腰上的手再次收緊,兩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卓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比任何一次都快,卓晴要拒絕的話又嚥了下去,微笑著回道:「好。」
他真的很瘦,沒有健碩的身材,但是她覺得很安全。輕輕閉上眼晴享受著她的懷抱,卓晴忽然想到什麼,睜開眼急道:「我有一個要求,很重要!」
樓夕顏微怔,問道:「什麼?」
「嫁衣和鳳冠的款式可不可以由我說的算?」那天她只穿了三層裙子就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樓夕舞說,皇室的嫁衣是七層的,他們樓家雖然不自比皇室,起碼也要六層,那不是折騰死她!
「就這件事?」樓夕顏哭笑不得。
「嗯。」卓晴鄭重的點頭,這件事對於結婚那天的她來說,非常重要!
樓夕顏失笑,再次把她擁入懷中,笑道:「夫人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
精緻華美的閨閣裡,本應該香氣繚繞,可惜瀰漫在房間裡的,是濃濃的血腥味,地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乾涸,淺粉色的床褥被血侵染的一片猩紅,床上的女子衣衫盡褪,光潔的皮膚上,沒有任何傷口,仔細檢查下,才能在左側胸房下緣看到一條細細的紅線,輕輕撐開皮膚,才會發現,那是一條三寸長的刀口,刀口非常整齊,又細又薄,血正是沿著哪裡流暢而出,此刻已經乾涸。
單御嵐稍稍用力按壓左胸,明顯的凹陷已經說明,這具屍體,依舊缺了一顆心。
兇手下刀的位置非常精準,死者身上沒有捆綁的痕跡,也沒有掙扎的傷痕,雙目圓睜,嘴微張,臉部表情極其驚恐,她們沒有被迷暈,為何也不掙扎,這樣的表情,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呢?!
查看過門鎖之後,呂晉眉頭不自覺的緊蹙,走到單御嵐身後,低聲說道:「大人,門鎖沒損壞,也沒有留下其他痕跡。」
看了一眼床上的屍體,呂晉搖頭歎道:「除了左胸,身體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傷痕,房門也是緊鎖著的,屍體獨獨缺了一顆心,和上兩起案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手法。這已經是近兩個月來第三起摘心案了,而且死的全都是名門望族、世家小姐,這次居然是安寧郡主。」
另一側,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雙手環在胸前,年輕的臉上儘是惱意,低罵道:「慶典馬上就要到了,居然發生這樣的案子,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看,這案子不破,皇上也要發飆。」
他話音剛落,一個衙役跑了過來,在門外停了下來,急道:「大人!皇上口諭,宣您即刻入宮。」
呂晉白了男子一眼,口沒遮攔,現在好了吧,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程航撇撇嘴,他嘴邊沒個把門了,隨口就說了,誰知道這麼巧!小心的看向單御嵐,他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程航暗暗佩服,大人不愧是大人!
呂晉、程航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呂晉心思縝密,為人穩重,驗屍也已經頗有些技巧,而程航平日雖然有些懶散,精力卻很是旺盛,做起事情來執著肯幹,把他們調回來,也是因為這件案子太過棘手!
「呂晉、程航,這裡先交給你們。」以他們的經驗和能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是。」
脫下手套,單御嵐大步跨出門外,呂晉和程航對看一眼,都有些為他擔心。
***
御書房內,燕弘添端坐在龍椅上,臉色黯沉的可怕,一室的奴才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單御嵐走進御書房,就是要知道,今日皇上宣他所謂何事了。
「參見皇上。」
果然,單御嵐話還未說完,燕弘添也不叫他平身,冷硬的聲音直接問道:「摘心案何時能破?」
單御嵐遲疑了一會,只能據實回道:「臣,不知。」
「混賬!」怒吼伴隨著兩本暗紅色的奏章摔到了單御嵐腳下,燕弘添拍案而起,指著單御嵐怒道:「若是再過幾日,文武百官都因痛失愛女,悲痛成疾,全都不用上朝,不用處理公務了!慶典馬上就要到了,京城居然發生這種案件,鬧得人心惶惶,穹岳的顏面何在?」暴怒的聲音響徹御書房,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跪了一地。
單御嵐垂首而立,面對著劈頭蓋臉的責罵,他沒什麼可以辯解的,已經兩個月了,他們居然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兇手還在繼續行兇,身為提刑司,是他失職。
他要的是解決這個案子的方法,沉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憤然坐下,燕弘添不再看向單御嵐,冷聲說道:「聯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無論你用什麼方法,任用何人,一定要破這個案子,一個月期限內破不了這個案子,這個提刑司你也不要當了,自解烏紗,入獄三年!」
「臣領旨。」沒有任何遲疑或是辯解,單御嵐坦然領旨。
他的態度讓燕弘添的怒火稍稍消退了些,也不再為難他,揮揮手,不耐的說道:「退下吧。」
單御嵐轉身離開,臉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
在床了躺了很多天,卓晴終於可以下床到處走走,以前每天早上,樓夕舞都會過來陪她聊聊天,說說禮服和鳳冠的款式,今天已經下午了,還是沒見她的影子,閒著無事,卓晴決定去看看她。
才走出攬月樓,就看見景颯和二十幾個侍衛打扮的人在說些什麼,不一會,他們便分成兩組,往兩個方向走去,看樣子,像是在巡視。
但是丞相府從來都沒侍衛巡視啊?好奇的走上前,卓晴問道:「景颯,他們這是幹什麼?」
喜帖已經發出去了,卓晴與樓夕顏的婚事在京城內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楊,卓晴是相府的女主人無需置疑,景颯對這位新的女主人談不上喜歡,也不討厭,不過既然他是主子的妻子,景颯的態度也顯得更為恭敬:「夫人,慶典將至,到時京城內人多混祟,主子擔心相府的安全。」
有些不太習慣景颯的轉變,卓晴訕訕一笑,回道:「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忙吧。」
古代的尊卑觀念她一時還是不能適應,就連一向找她麻煩的薛嫻心,這段時間,也對她好的出奇,每次見她都靈兒靈兒的叫個沒完,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路走向樓夕舞的庭院,卓晴發現不止剛才看到的兩隊侍衛,府裡忽然多了好多巡侍,她總覺得而有些怪怪的。
進了樓夕舞的庭院,她的丫鬟素兒立刻迎了上來,卓晴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因為她看見樓夕舞正坐在涼亭裡,呆滯的盯著一個方向,想逗逗她,卓晴走到她身側,忽然出聲笑道:「想誰呢?呆成這樣!」
樓夕舞確實一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不過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咋呼的罵回來,而是托著腮幫,眼中居然還有點淡淡的淚光。
小丫頭不對勁,卓晴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道:「怎麼了?」
「我今天才知道,安寧郡主前晚上居然被人殺死了!死得還那麼慘!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上個月我還在布莊見過她,想不到……」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說好送她一條精絲手絹,今早讓素兒送去,卻得回這樣的結果,想起過往兩人時常在一起嬉戲,樓夕舞忍不住哭了起來。
前一刻還在一起憧憬著未來,下一刻卻已經陰陽兩隔,更為悲憐的,竟還是死於非命,這種生離死別,她見得太多。本身不太會安慰人,卓晴只能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太難過了,警方……衙門會找出殺她的兇手,不會讓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吸吸鼻子,樓夕舞小聲呢喃道:「誰知道是不是人幹的呢?」
「你說什麼?」卓晴以為自己聽錯了。
樓夕舞接過素兒遞過來的絲巾,一邊輕拭淚痕,一邊帶著幾分驚恐的低聲說道:「京城裡現在人心惶惶,尤其是世家貴族,名門之後,凡是家裡有小姐的,都擔心會遭遇不測,聽說已經有三四個小姐都被殺害了,被發現的時候,都是在自己的秀床上,滿床滿地的全是血,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唯獨心沒有了?」
「什麼?」卓晴皺眉,沒有任何傷口心卻不見了,這怎麼可能,要麼就是兇手的縫合技術很好,要麼就是樓夕舞道聽途說,不過起碼有一定可以確定,京城裡發生了幾起針對世家貴族千金的兇殺案,兇手手段殘忍,很有可能是連環兇殺案。
難怪,丞相府的戒備忽然變得這麼森嚴,夕舞也正是兇手襲擊的群體。
但是這個兇手是只針對世家千金還是說,她們身上正好有什麼相同的東西正好引發了兇手的殺人動機?!
卓晴正思索著,樓夕舞忽然靠近她,在她耳邊極其神秘般的小聲說道:「所有死去的小姐,心都不見了。其他的就不說了,但是王府守衛這麼森嚴,侍衛也沒有發生任何異狀,安寧郡主還是被摘掉了心,死在自己房間裡,外面都在傳聞,不是人幹的,而是什麼天邪鬼魅,專門吃人心。」
卓晴嗤之以鼻:「荒謬,所謂鬼魅殺人,只不過是兇手的殺人手法殘暴或者奇特,讓人心生恐懼,又因為一時找不到兇手,心懷恐懼的人杜撰出來的而已。」
卓晴滿臉的不屑,樓夕舞縮了縮肩膀,小聲問道:「你就不怕?」雖然她也不太相信什麼食心鬼魅,但是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好可怕!身上沒有傷口,卻少了一顆心,這還不夠讓人害怕嗎?!
「怕什麼?」卓晴失笑,開玩笑的回道:「如果你說的是鬼魅,那我就不怕,天地有正氣。」
柳眉微揚,眼眸中劃過一抹犀利的鋒芒,卓晴冷聲笑道:「如果你說的是兇手嘛,我到是很有興趣知道,這個摘心賊到底是用何種手法摘心的!」
能這麼完美的取走人心,這個人不是職業殺手,就是一名醫生。」
樓夕舞害怕的嚥了嚥口水,往旁邊坐了一點,她忽然覺得,這個嫂子有時候也怪怪的,這種可怕的事情,她卻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