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家那邊不管心裡怎麽想的,嘴上卻一致表示揍得好,然後嶽老太太一天派下人走兩趟,不是送湯,就是送各種補品給傅文芸。
當然,傅文芸也沒回去,不過兩家的關系似乎緩和了下來,只是傅太太認為傅文芸還在坐月子,不好吹風勞累,所以就在二柳巷這邊坐月子。
至於孩子,當然是要隨母親一起了。
嶽老太太雖然很想抱孫子,但也在嶽大人的逼視下也不敢與傅家爭,她還得隔上一天就拎著東西上門去看親家母和兒媳婦。
她覺得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麽丟臉過,但嶽大人也不知為何那麽堅持,她心虛理虧,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傅家找諷。
她並不知道,嶽大人正在計劃著做一件大事。
終於,他靜待時機,終於等到了十月的第一次大朝會。
他將早就寫好的折子揣上,天還沒亮便爬起來進宮參加大朝會去了。
本來大朝會應該是初一那天,可太后生病,皇帝撤了。
但十月已入冬,正是各地秋稅匯報上來,全國官民準備過冬的時候,這時候,今年的財政匯總,來年的財政預算,以及今冬的徭役都要大概的討論一下。
還有三省六部的各種事務,甚至邊關也有軍事要討論,繁雜的事情很多,大朝會雖遲,但也要開。
所以在遲了三天后,皇帝還是召開了一次大朝會。
嶽大人一直默默地聽著,眾臣從天剛亮時就把各種難決之事拿出來討論,解決完一件就繼續下一件,眼見著太陽越來越高,大家都饑腸轆轆起來,終於把大部分事情都處理完了,然後便有人照常提了一句益州王的事作為結尾。
益州王的事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六天了,卻還沒有定下解決的方針,他們也沒想著今天提了就能解決,因為太后還病著呢。
所以大家以為今天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皇帝會壓下過後再議。
其實皇帝也的確是這麽打算的,只是他剛說了一句,排在最末,站在離門檻最近的一個禦史突然咽了咽口水,高聲打斷了皇帝的話。
然後鼓足了勇氣走出來,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奉上折子,開始痛陳太后參政帶來的弊端。
說到激動處,他甚至問道:“太后是想仿呂後牝雞司晨嗎?”
皇帝狠狠地拍著桌子怒喝道:“大膽,太后豈是你能非議的?”
嶽瑋臉色通紅,似乎憤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豪不客氣的吼回去:陛下,以益州收繳的私兵來看,益州王就是要造反啊,您縱容益州王就是置天下百姓於不顧!
又衝著后宮的方向吼道:太后,您愛子卻也不能將萬民放在火上烤呀!
然後大吼一聲,表示願意以命諫太后,說完,頭一轉,直接奔著旁邊的柱子去了……
眾臣都驚呆了,還是在柱子邊上的一個大臣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一把,衣袖一把被他拉壞,人緩衝了一下,但還是咚的一聲撞在了柱子上。
皇帝又驚又氣,一下從龍椅上站起來,指著撞柱的人說不出話來。
老唐大人最先反應過來,這是他的手下呀!
他衝上前去抱住人,見他額頭出血,眼睛緊閉,顯然是昏過去了,他伸手一摸,連忙道:“還有氣,還有氣!”
皇帝便氣得吹胡子,見古忠愣在一邊,便喝道:“還愣著幹什麽,
還不快請禦醫!” 禦史真死在這殿上,後人要怎麽評他?史家要怎麽說他?
想到這裡,皇帝轉頭去瞪一旁正奮筆疾書的起居郎。
起居郎脊背一寒,但記錄的速度並沒有慢多少。
古忠叫人跑去找禦醫了,這才回到皇帝身邊,小聲提醒道:“陛下,他這是諫您,還是諫的太后?”
正焦急不已的皇帝一下就冷靜了下來,看著底下亂糟糟的大殿沒說話。
嶽瑋傷的不輕,被救醒後便頭暈眼花還惡心,太醫一看便說是傷了腦子,需要慢慢休息,不可亂動。
於是皇帝就讓宮中的侍衛送他回家養傷,還賜了些藥材。
嶽瑋比傅縣令想象的要豁的出去,他的官服袖子被扯壞了,就是這樣都腦震蕩成這樣,若是沒有那一扯,最後是死是活還真難說。
滿寶從白善那裡知道此事後就覺得心中很不安,於是提了藥箱上嶽家走了一趟。
嶽老太太老了四五歲的樣子,憔悴不已,看見滿寶來也沒轟出去,她已經聽說了,滿寶是京城有名的小神醫,雖然他們家老爺現在有太醫看著,但她還是讓滿寶進來看了。
滿寶看過之後安慰了她一通,表示嶽大人只要好好養著就沒事,過個十天半月應該就能下床走動了。
滿寶的話似乎比太醫的更能安撫人心,嶽老太太松了一口氣,這次是親自把滿寶送出門去了,還給了她一個厚厚的荷包做診金。
她抹眼淚道:“周小大夫,還望你周知,我們嶽家也是積善之家,先前二娘的事,真的是穩婆說人不行了,我這才決定保小的,畢竟兩個能留住一個也好呀。”
滿寶臉上微笑著點頭,和嶽老太太道:“我都知道,老太太也是第一次做婆母,沒有經驗,我會去和傅二姐姐說的,只是女人生子如同渡劫,以後家中人再有孕,還是應該從一開始就看大夫,每月一查,以保證胎位正常,這樣生產起來才順。”
滿寶輕聲安撫道:“若是再難產,也可請大夫入內施針開方,和穩婆商量著來,倒比穩婆一人要好許多。”
嶽老太太就糾結著小聲道:“這如何使得,這天下的女大夫我也只見過周小大夫一個,其他的都是男的。”
滿寶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不過她還是掛著淡笑道:“嶽老太太多慮了,在大夫的眼裡,沒有男女之別,只有病人之分,何況,命總比面子重要,便是外頭的人知道了,也只會讚你家仁厚,不會非議病人。畢竟,也只有心思齷齪之人才會將一件正常的事想出無數的齷齪事兒來。”
嶽老太太臉色一僵,笑著應了一聲是。
滿寶轉身便去了二柳巷找傅文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