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与百溪众长老既已决意救援,便不再迟疑。
由龙人长老坐镇第一重天,协调各方。并与陆续抵达的百夷,百海等部族进行初步接触与交涉。
姜闻则与岩人族长、四臂族大祭司等一众,率领万名百溪精锐,随...
荒原之上,风卷黄沙,百溪圣地的残垣断壁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曾是活死人盘踞之地,如今却静得诡异,连一丝虫鸣都无。姜闻立于船头,目光如刀,扫过这片死寂的废墟。他脚下一踏,轻飘飘落在岸上,尘土未扬,仿佛踏在虚空。
“不对。”姜闻低语,眉头微皱。“气息全无,连亡魂都不剩一缕。”
姜素紧随其后,白衣胜雪,与这灰败之地格格不入。她指尖轻抬,一缕寒气如蛇般游走于地面裂缝之间,片刻后收回,眸光微凝:“血气早已枯竭,怨念也被抽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吞噬了。”
“吞噬?”姜闻冷笑,“能吞活死人怨气的存在,绝非寻常邪祟。除非??”
他话音未落,大地忽地一震,一道裂痕自脚下蔓延而出,直通圣地深处。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嗡鸣从地底传来,如同钟声,却又带着腐朽的气息,震得人心神摇曳。
“有东西醒了。”姜素退后半步,掌心凝聚一团冰晶,随时准备出手。
姜闻却抬手制止:“别动。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果然,那嗡鸣声渐渐远去,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缓缓移动,深入地脉。地面震动渐止,唯有裂痕依旧,黑幽幽的,深不见底。
“走。”姜闻迈步向前,“去看看它留下了什么。”
两人穿行于断壁残垣之间,昔日那些被姜闻斩杀的活死人尸骸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几道干涸的血痕,蜿蜒如藤蔓,最终汇入那道地裂之中。姜闻蹲下身,指尖轻触血迹,神色骤变。
“这不是人血。”他喃喃道,“这是……香火?”
姜素闻言一惊:“香火之力怎会出现在此地?这些活死人不过是凡俗怨念所聚,如何能引动香火?”
“除非……”姜闻缓缓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们被人炼化成了‘祭品’,用以供养某个正在复苏的神?。”
“谁?”姜素问。
“不知道。”姜闻摇头,“但能在这堕仙之地暗中布局,抽取活死人怨气与香火,必是久藏于此的存在。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它知道我来了。”
姜素不解:“何以见得?”
姜闻指向那地裂:“你看那些血痕的走向,它们并非自然流淌,而是被人刻意引导,最终汇聚成一个符阵雏形。若我没猜错,这是一个‘迎神阵’,专为接引神灵降世所设。而阵眼的位置……”他抬头,望向百溪圣地中央那座倒塌的祭坛,“正是我当初斩杀首代观主的地方。”
姜素心头一凛:“你是说,它想借你之手,破开封印?”
“不止。”姜闻冷笑道,“它是想让我成为‘媒介’。我斩了那观主,沾了他的因果,又在此地留下道痕,等于替它清除了障碍。如今阵势将成,只差最后一道‘生神之血’??而我,恰好就是那个最合适的祭品。”
空气瞬间凝固。
风停了,沙也不再飞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道漆黑的地裂,如同巨口,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
“那你还要进去?”姜素轻声问。
姜闻笑了,笑得洒脱而桀骜:“为何不进?既然它想见我,我便见它一见。正好我也想知道,是谁胆敢在我太虚观眼皮底下玩弄这种手段。”
说罢,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直坠地裂!
姜素咬唇,紧随其后。
地下世界,幽暗无光。两人下坠约莫千丈,脚踏实地时,四周已是另一番景象??一座庞大的地宫横亘眼前,四壁刻满古老符文,中央矗立着一尊残破神像,仅余下半截身躯,双手交叠于胸前,似在封印什么。
神像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竟泛着淡淡金光,仿佛仍在注视着闯入者。
“这是……”姜素瞳孔微缩,“天王级的神骸?”
“不完全是。”姜闻走近神像,伸手抚过其胸膛裂痕,“这是某位天王的‘分身’,或者说,是一具被剥离神性后的傀儡。真正的神魂早已消散,只剩下一缕执念,被人利用。”
他转身看向地宫四壁:“这里的符文,并非古神语,而是掺杂了人间香火信仰的伪经。有人在这里,试图以活死人怨气、香火之力,再加上我的道痕,重塑一尊‘伪天王’。”
“疯子。”姜素低语。
“未必是疯子。”姜闻冷笑,“而是走投无路之人。真正的神仙不在这里,可这世间仍有人渴望神力。于是他们便自己造神??哪怕这神是假的,只要能显灵,能赐福,能镇压四方,便足够了。”
正说着,地宫忽然震动,那神像双眼金光暴涨,一道低沉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终于……等到你了。”
姜闻抬头,冷冷回应:“等我做什么?等我来拆你的庙?”
“你不明白。”那声音叹息,“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救你。这堕仙之地,本就是囚笼。四大天王皆被镇压于此,只为封锁‘彼岸之门’。而你,姜太虚,你是唯一一个……能打开那扇门的人。”
姜闻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身上,有‘?’的气息。”那声音缓缓道,“那位陨落在时间尽头的……太一至尊。”
姜闻心头巨震。
太一至尊?那是他在前世最后的记忆碎片中隐约触及的存在??传说中统御万界的至高神?,三界六道的缔造者,却在一场无人知晓的大劫中陨落,只留下道统残篇,散落诸天。
“你到底是谁?”姜闻沉声问。
“我是守门人。”那声音道,“也是最后一个记得真相的人。千年前,我奉命守护彼岸之门,却被同僚背叛,肉身被毁,神魂困于此地。我只能借香火重塑意志,等待一个能继承太一血脉之人……而你,就是那个人。”
姜闻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说我是太一转世?所以姜素一出生就称我为‘尊者’,是因为她本能地感知到了我的位格?”
“正是。”守门人道,“香火成神者,对神性最为敏感。她虽是低等神?,却因源自你的一缕道韵而生,故能窥见你的真实身份。”
姜闻转头看向姜素,后者轻轻点头:“我虽不知具体缘由,但每次见到太虚,心中总有种跪拜的冲动……仿佛面对的是天生的主宰。”
姜闻叹了口气:“可我不记得什么太一,也不想要什么神位。我只想护住我的道观,守住这一方安宁。”
“可你躲不掉。”守门人声音陡然转冷,“彼岸之门即将开启,外域邪神正在叩击封印。若无人继任太一之位,整个三界都将沦陷。你若不愿,那就只能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化为灰烬。”
姜闻眼神骤寒:“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事实。”守门人道,“你已踏入因果漩涡,无法抽身。要么成神,要么毁灭。没有第三条路。”
地宫再次震动,那神像胸口裂痕中,缓缓浮现出一枚金色符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是‘太一印’的残片。”守门人道,“只要你接受它,便可获得部分太一之力,足以镇压此地邪祟,甚至开启彼岸之门。但代价是,你将彻底觉醒记忆,背负起那场远古大劫的因果。”
姜闻盯着那枚符印,久久不语。
姜素上前一步:“太虚,不要答应他。这力量来路不明,且代价太大。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何必非要承担不属于我们的命运?”
“可若我不承担,谁来承担?”姜闻低声反问,“若是真如他所说,彼岸之门一旦开启,异界邪神涌入,别说太虚观,就连整个大乾王朝都会沦为焦土。到那时,又有谁能活下来?”
他一步步走向神像,伸出手,就要触碰那枚符印。
“等等!”姜素突然冲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忘了当初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修行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被命运奴役!你现在这样做,岂不是正落入他们的圈套?”
姜闻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素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有时候,自由的前提,是先有能力守护它。我不想当什么太一至尊,但如果这份力量能保护你们……我不介意借用一次。”
姜素怔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就在姜闻即将触碰到符印的刹那,地宫猛然剧震,整座神像轰然崩塌!那双金眼瞬间熄灭,守门人的声音凄厉响起:
“不好!它来了!它提前苏醒了!”
一股恐怖的气息自地底深处涌出,阴冷、贪婪、充满恶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破土而出,五指如山岳般压下,直取姜闻头顶!
“滚!”姜闻怒吼,反手一掌拍出,道韵化龙,与那黑手碰撞,爆发出震天巨响!
碎石飞溅,地宫崩塌。
那黑手主人终于现身??竟是一具由无数尸体拼凑而成的怪物,头颅上长着数十张人脸,每一张都在哀嚎、狞笑、哭泣。它的躯干中央,赫然镶嵌着一块与太一印极为相似的黑色符印,只是上面布满了裂痕,散发着腐朽的黑暗气息。
“这是……另一个太一印的容器?”姜闻瞳孔收缩。
“不!”守门人嘶吼,“那是‘伪太一’!是有人用禁忌之法,以万千生灵魂魄祭炼出的仿制品!它不该存在的!”
那怪物张开巨口,发出混沌般的声音:“太一……归来……吾亦当重临……”
话音未落,它猛地扑来,速度竟比之前快了十倍!
姜闻急退,同时挥手打出数道符?,却被那黑手轻易撕碎。姜素及时出手,寒气凝刃,斩向怪物关节,然而冰刃刚触及其身,便被一股黑焰融化。
“它的肉身蕴含邪神之力!”姜素惊呼,“普通法术无效!”
“那就用最强的!”姜闻咬牙,体内真元疯狂运转,周身浮现出一座虚幻道观??正是太虚观本体投影!
“太虚镇世!”他怒喝一声,道观虚影猛然放大,如山岳般压下,将那怪物短暂镇压。
然而不过瞬息,怪物便挣脱束缚,黑焰暴涨,竟将道观虚影点燃!
“不行……力量差距太大……”姜闻脸色苍白,嘴角溢血。
就在此时,姜素突然冲出,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
“你要做什么?!”姜闻大惊。
“你说过,我的血能活死人。”姜素回头一笑,泪光闪烁,“那现在,我就用自己的血,为你争取时间。”
她将血符贴在自己心口,全身光芒大放,一股磅礴的生命之力汹涌而出,化作一道血色光柱,直冲地宫穹顶!
“以我之血,燃尽香火,启??太虚秘典?逆命召灵阵!”
刹那间,整座地宫亮如白昼。无数符文自地面升起,环绕姜闻旋转,形成一道古老阵法。而姜素的身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素儿!!!”姜闻目眦欲裂。
“别叫我长老了……”她轻声道,“从今往后,我只是……太清。”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滴晶莹血珠,缓缓落入姜闻掌心。
姜闻颤抖着握住那滴血,双膝跪地,仰天怒吼:“我姜太虚,今日立誓??若有朝一日得证太一,必踏碎彼岸之门,诛尽邪神,重定乾坤!若违此誓,魂飞魄散,永堕轮回!”
随着誓言出口,那滴血珠骤然融入他体内,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丹田爆发,席卷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那枚金色符印也自动飞入他眉心,烙印成印。
天地变色。
地宫崩塌,两人被气浪推出地表。当姜闻重新睁开眼时,双瞳已化作金色,额前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太一印记。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血痕,轻声道:“素儿,等我。”
远处,天边泛起第一缕晨光。
百溪圣地的废墟上,风再度吹起,卷走最后一丝血腥。
而在这片大地之下,那扇无人知晓的“彼岸之门”,正悄然松动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