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百溪中的诸多事情交代完后,姜闻与众友告别。这次离去,也不知道下回几时才能再来百溪。
回到住处,准备诸事后。
姜闻手握那枚系着红穗的玉牌,法力轻吐,清光流转间便将梁缘姜素几人以及他自身包裹...
姜闻浑身一震,脚步骤然顿住。
那声音如古井无波,却似穿透了万古尘埃,自岁月尽头悠悠传来。它不带情绪,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重量,仿佛早已看尽生死轮回,只余下一片澄明。
“第七任守门人?”姜闻低声重复,眉头紧锁,“我不是第一个?那你又是谁?”
他目光如电扫视祭坛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七根石柱静静矗立,唯有那断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像是回应,又像是哀悼。
“不必找了。”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竟从第七根石柱上传来??正是断剑所插之处。“我非生非死,非魂非灵,只是这‘天枢’体系残存的一缕执念,代代相传,守此门户。”
姜闻心头一凛,握紧打神鞭,沉声道:“你说我是‘第七任’?前面六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片刻沉默后,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第一任,心志不坚,窥见真劫而疯癫,自毁神魂于第三阶;
第二任,贪图权柄,妄图掌控天机以逆改命数,被反噬化为石像,今仍镇压于东陵地脉之下;
第三任,遭外魔入侵,神识沦陷,成为巨神残念傀儡,终被天枢印自行抹杀;
第四任,悟得半部《归藏》,试图重启纪元,结果引动天罚,形神俱灭;
第五任……失踪。未留痕迹,亦无因果可循,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六任,是我。”
姜闻瞳孔微缩:“你……死了?”
“是,也不是。”那声音淡然,“我将自身意志融入天枢阵眼,以残魂维系封印百年,直至今日你来接替。如今使命终结,我也该散了。”
话音落下,第七根石柱上的断剑忽然剧烈震颤,黑光暴涨!一道模糊的人影自剑身中浮现而出,披着破旧道袍,面容枯槁,双目空洞,却隐隐透出一丝熟悉的气息??那竟是一个与姜闻容貌有七分相似的老者!
姜闻倒退一步,失声:“你……你是……?”
“我是你五百年前的前世。”老者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也是上一任守门人,姜玄一。”
空气仿佛凝固。
姜闻脑中轰然炸响,无数碎片般的记忆翻涌而起??那些曾在梦中反复出现的血色长河、崩塌的星辰、以及那一声声呼唤“归来”的低语,此刻终于找到了源头。
“不可能!”姜闻咬牙,“若你是我的前世,为何我不曾觉醒记忆?按理说转世重修,至少应有残念留存!”
老者摇头:“不是你不记得,而是被人抹去了。那一战之后,天地规则崩坏,大道降下‘忘川之禁’,所有参与纪元更迭的存在,皆被剥离前尘因果,以防天机紊乱。我也不例外。唯有一点未曾斩尽??血脉中的道观印记,与天枢共鸣时,方可唤醒些许残痕。”
他抬起手,指向姜闻眉心:“你眉间的金印,并非单纯传承所得,而是‘回归’。你本就是这条路的终点,也是起点。”
姜闻呼吸急促,脑海中风暴肆虐。
这一切太过惊人,太过荒谬,可偏偏每一句话都与他体内涌动的感应相合。他的灵魂深处,确有一股久远的熟悉感在苏醒,如同冬眠千年的种子,正悄然萌发。
“所以……我注定要走这条路?”他喃喃。
“不是注定。”老者轻叹,“是你已经走过一次。只是这一次,你要走得更远。”
忽然,天际传来一声闷雷。
并非来自天空,而是自祭坛下方传来,仿佛整座虚空都在颤抖。紧接着,其余六根石柱逐一亮起,符文流转,形成北斗七星之象,而那断剑则成了斗柄末端的“摇光”位。
“不好!”老者神色剧变,“封印松动速度超乎预料!方才你在广场触动天枢印,已引发连锁反应,如今地底那位……正在苏醒!”
“谁?”姜闻厉声问。
“不是‘谁’。”老者眼神幽深,“而是‘什么’。那是不属于三界的生命体,生于混沌之前,名为‘虚无之蚀’。上一纪元,它吞噬三千世界,几乎令宇宙归墟。女神拼尽全力将其斩为七段,分别镇于北斗七印之下。而你所得的天枢印,便是封印其头颅的核心枢纽!”
姜闻浑身冰凉。
难怪那巨神投影会出现在广场??那是被分割后的躯壳之一,仍在挣扎复苏!
“那你为何不说清楚?”他怒喝,“若早知这是镇压邪物的牢笼,我岂会轻易触碰神像?”
“因为必须有人自愿承接。”老者冷冷道,“天枢只认‘愿力’。若非真心承责,纵使强行开启,也会立刻反噬。你之所以能通过考验,正是因为你的初心未染杂念??你踏入此地,只为求道,而非夺权、成仙、长生。唯此纯粹之心,方配执掌监察之权。”
姜闻怔住,久久无法言语。
良久,他才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封印若破,万界皆毁……我能做什么?”
老者望向那把断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还有一法??重铸‘斩运之刃’。”
“可它已经断了!”
“断的是形,未断的是意。”老者缓缓抬手,指尖凝聚一点金光,“当年女神以自身命格为引,炼就此剑,专斩命运本源。虽毁于最后一击,但剑魄犹存。只要你集齐七印之力,以守门人之血祭剑,便可唤醒其残魂,重塑锋芒。”
姜闻瞳孔一缩:“七印?可我只得了天枢一印,其余六印何在?”
“散落诸界。”老者道,“每一印,都藏于一处濒临崩溃的世界节点之中,唯有真正理解‘劫’之本质者,才能开启。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你不仅要守护封印,更要行走万界,寻回失落的权柄。”
姜闻苦笑:“听起来,这不是传承,是诅咒。”
“或许都是。”老者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但既然你来了,便没有回头路。要么成为新的枷锁,镇压万古;要么堕入疯狂,沦为下一个被封印的存在。”
话音未落,整座祭坛猛然一震!
第七根石柱轰然龟裂,断剑发出凄厉长吟,黑气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巨大的面孔??扭曲、狰狞,满布裂痕,双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暗火!
>“……饿……”
一个低沉到近乎无声的音节,自虚空中扩散开来,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渴望。
姜闻头皮发麻,全身寒毛倒竖。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意念??纯粹的吞噬**,超越善恶,凌驾生死,仿佛连时间本身都是它的食粮。
“它醒了三分之一。”老者声音颤抖,“快走!趁它还未完全挣脱束缚,立刻离开此地!下一关卡在‘九渊冥河’,穿过彼岸花海,你就能找到第二印的线索!”
“那你呢?”姜闻回头。
老者身形已经开始消散,如同风中残烛。
他最后看了姜闻一眼,轻声道:“我已完成使命。这一缕执念,也该随风而逝了。”
“等等!”姜闻伸手欲抓,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老者身影彻底湮灭,只剩断剑孤悬,微微颤动,似在哀鸣。
下一瞬,整个祭坛开始崩塌!
石柱一根根断裂,大地寸寸瓦解,虚空裂开漆黑缝隙,从中涌出滔天黑雾。那张巨脸咆哮着扑来,速度之快超越思维!
姜闻猛咬舌尖,强提最后一丝清明,转身狂奔!
他沿着祭坛边缘跃下,坠入无尽深渊。耳边风声呼啸,眼前光影交错,意识几近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摔落在一片猩红土地之上。
抬头望去,头顶已是无边血云,翻滚如潮。四周遍地盛开赤色花朵,花瓣如血滴凝成,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与腐朽交织的气息。
“彼岸花……”姜闻艰难撑起身体,咳出一口带黑气的血沫。
这里,正是传说中连接阴阳两界的“九渊冥河”岸边。据说亡魂渡河之时,踏过此花,便再难回头。
他勉强站起,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座残破小亭。亭中坐着一人,背对而坐,身穿褪色红衣,手中捧着一盏幽绿灯笼。
“来者,可是持印之人?”那人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
姜闻警惕上前:“你是谁?”
对方缓缓转身??
赫然是一名女子,容颜绝美,却毫无生气,双目全黑,不见瞳仁。她唇角勾起一抹诡异微笑:“我是摆渡人,也是守印者。你要过河吗?”
“我要找天璇印。”姜闻直言。
“可以。”女子点头,“但代价是??一段记忆。”
“什么记忆?”
“最不愿忘记的那一段。”
姜闻沉默。
脑海中浮现出道观门前那棵老桃树,春日花开时,师父坐在树下教他画符的身影。那是他修行之初,最温暖的记忆。
良久,他闭眼道:“好,我交。”
女子伸手一拂,姜闻只觉心头猛地一空,仿佛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永远消失了。
但他知道,那正是他刚刚献祭的记忆。
“渡你一程。”女子起身,提起灯笼,走向河边。一条乌篷船静静停泊,船身刻满古老符文。
姜闻踏上船板,忽听女子低语:
>“小心……河底有东西在模仿你的声音。”
话音刚落,水面骤然翻腾!
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齐声呼唤:“姜闻!救我!我是你师父啊!”
“徒儿,别走……为师被困在这里千年了……”
“回来吧,道观还在等你……”
姜闻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打神鞭,死死压制内心动摇。
他知道,这些都是幻象,是冥河中积怨千年的亡魂所化的诱惑。
“别听。”女子冷声道,“它们只会吞噬犹豫者。”
船只缓缓前行,越往河心,阴气越重。水下不断有黑影游弋,形似人,却又扭曲变形,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突然,船底传来“咚”一声巨响!
紧接着,整艘船剧烈晃动,几乎倾覆!
“它来了!”女子猛然回头,黑瞳收缩,“它感知到了天枢印的气息!”
“谁?!”姜闻厉喝。
“冥河之主??昔年被斩下半身的另一尊巨神残魂!”女子急速道,“它靠吞噬过往旅者的执念存活,而你……怀揣太多未解之谜,正是它最好的猎物!”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手掌猛地掀开船底!
漆黑如墨,布满腐烂符文,赫然与广场上那只如出一辙!
姜闻怒吼一声,挥动打神鞭迎击!
金光炸裂,与黑气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然而那手掌只是稍稍退缩,随即再度袭来,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没用的!”女子尖叫,“它在这条河里近乎不死!除非你能斩断它的‘执念之链’!”
“在哪?!”姜闻一边闪避一边怒问。
“在它胸口!那是它唯一保留人性的地方??挂着一枚青铜铃铛,那是它生前唯一的信物!毁掉它,它便会短暂陷入混乱!”
姜闻目光如刀,锁定那只巨手中央??果然,在一团蠕动黑雾之中,悬挂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铃铛,正随着水流轻轻摇晃,发出细微却刺骨的叮当声。
就是现在!
他猛然运转天枢印,眉心金光大盛,瞬间推演出最佳攻击路径!
脚下八卦步疾踏,身形如电穿梭于黑雾之间,避开层层鬼手阻拦,直扑巨掌核心!
“给我??碎!”
打神鞭携雷霆之势,狠狠砸向铃铛!
“铛??!!!”
一声清越铃音响彻冥河!
刹那间,整条河流静止,所有亡魂哀嚎戛然而止。那巨手剧烈抽搐,黑雾翻腾,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终于缓缓沉入水底。
船只恢复平稳。
姜闻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息,手臂已被黑气侵蚀大片,皮肤泛出诡异青紫。
“你做到了。”女子看着他,眼中首次浮现一丝敬意,“难怪他是你。”
“谁?”姜闻虚弱问道。
“前任守门人。”女子轻声道,“他也曾在这里,为了救一名误入此地的少女,不惜耗尽寿元,硬生生劈开冥河三千里。”
姜闻心头一震。
原来……那个失踪的第五任,并非逃逸,而是选择了牺牲。
“到了。”女子将船靠岸,指着前方一座倒塌的庙宇,“天璇印就在里面。但它不会主动认主,你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当你明知结局必败,是否仍会选择前行?”
姜闻沉默良久,最终站起身,拖着伤躯一步步走向庙门。
风吹起他残破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回头望了一眼冥河,轻声道:
“若道不可行,我便踏出血路;若命不可逆,我便撞个粉碎。
前行与否,从不由结局决定??而是由心。”
话音落下,庙内忽有星光洒出。
一柄通体银白的短印,缓缓升空,落入他掌心。
天璇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