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道观通异世 第六百九十九章 李代桃僵

姜闻与姜素离了江陵县，驾起遁光，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望见北方地平线上那两座并峙而立、形似驼峰的巨大山峦。

越是临近，越觉其势险恶。

但见那双驼峰，通体黑褐，岩石嶙峋如鬼斧劈凿，少有草木。

...

九十九日之限将至，登仙路的光辉开始从第一重天缓缓退去，如同潮水般隐没于云海深处。姜闻立于山巅，黑水翻涌如墨，映不出半点星月之光，唯有那股自深渊中透出的死寂，仿佛能冻结魂魄。他闭目凝神，打神鞭在掌心微微震颤，似有所感。

“持国天王……你究竟因何而陨？”

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吞没。这片黑水之下，曾是百蛮部族最繁盛之地，天梯高耸入云，承载着无数凡人飞升之梦。如今却只剩滔天浊浪，连亡魂都不得安息。

忽然，打神鞭顶端一点灵光闪动，竟自行指向黑水中央。姜闻心头一震，睁开双眼，只见原本浑浊不动的水面，竟泛起一圈圈诡异涟漪，宛如某种存在正在苏醒。

“还未彻底死去？”

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打神鞭乃昔日封神之器，与四大天王皆有因果牵连，此刻异动，必有深意。他咬破指尖，以精血画符于空中，引动神海之中温养的多闻天王神像残片。刹那间，一道微弱金光自眉心射出，穿透黑水。

下一瞬，一幅残缺画面浮现脑海??

苍穹崩裂，四象失衡，一尊身披青甲、怀抱琵琶的伟岸身影跪坐于黑水之上，双手结印，试图镇压下方翻腾的污秽洪流。然而一道黑影自天外袭来，无声无息，贯穿其胸膛。那黑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被诅咒的意志，携带着不属于此界的法则之力。

持国天王陨落前最后一刻，将琵琶抛向远方，琴弦断裂之声响彻天地，化作九道流光散入诸界……

画面戛然而止。

姜闻猛然回神，额角冷汗涔涔。那一幕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他终于明白，持国天王并非战败，而是遭到了来自“堕仙之地”的污染侵蚀，那种力量超越了寻常修行者的理解范畴，甚至可能源自上古禁忌。

“原来如此……黑水灾劫，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引发的‘道基腐化’。”

他心中凛然。所谓道基腐化，便是某个世界的核心法则被外来邪法扭曲，导致天地灵气逆乱，生灵血脉退化，最终走向灭亡。百夷部族死尸不绝，百海族血脉衰竭，皆由此而起。

而这一切的源头，极可能就藏在这片黑水之下。

时间紧迫，登仙路即将关闭。姜闻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运转全身修为，将打神鞭插入脚下山岩之中。神兵共鸣，清辉如雨洒落，竟在黑水上空凝聚成一座虚幻桥梁，直通中心漩涡。

他踏步而行，每一步落下，桥面便碎裂一分，但他毫不停留。

抵达漩涡边缘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是属于真正神明陨落后残留的意志残片，哪怕已腐朽千年，依旧令人心胆俱裂。姜闻以神海护心，强行催动打神鞭，将其插入漩涡核心。

轰！

一声巨响，黑水倒卷千丈，露出下方一座沉没已久的祭坛。祭坛中央，静静躺着一把断裂的琵琶，琴身布满裂痕，却仍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如同不灭的信念。

姜闻伸手欲取，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耳边响起低沉梵音，似有古老言语在他识海中回荡：

【若执此器，须承其责，镇四方邪，护万民生。可愿？】

他没有丝毫迟疑，朗声道：“愿！”

话音未落，琵琶骤然飞起，自动悬浮于他面前。琴弦虽断，却自行震动，发出一声清越之音。霎时间，整片黑水剧烈震荡，无数怨魂哀嚎着从水中升起，又在青光照射下渐渐平息、消散。

与此同时，姜闻感到一股浩瀚信息涌入脑海??那是持国天王遗留的完整道统：《八方不动地藏经》！

此经非普通功法，而是专为守护一方世界所创的镇世之道，讲究“心如磐石，音律定乾坤”，以音律为引，沟通天地正气，可镇压一切邪祟、稳固世界根基。

更重要的是，经文中提及，当年四大天王本为一体，共守一界，后因劫难分裂，各自镇守一方。唯有集齐四王遗物，唤醒真身，方可逆转道基腐化，重启世界生机。

“多闻之脑仁、广目之心剑、增长之头颅……再加上持国之断琵琶……”

姜闻眼中燃起炽热光芒。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也意味着，真正的转机已然出现。

就在此时，登仙路最后一丝光辉也彻底熄灭。他来不及带走祭坛，只能将断琵琶收入神海，与多闻神像并列温养。身形一闪，借助打神鞭最后的接引之力，回归第一重天。

当他重新出现在云台之上时，集市早已散去，各族族人神色匆匆，显然也察觉到了登仙路的终结。

百部族四位圣女迎上前，其中一位红衣圣女忧心忡忡道：“姜长老，登仙路已断，我们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外界死尸越来越多，屏障日渐虚弱……”

姜闻环视众人，沉声道：“登仙路虽闭，但希望未绝。我已查明百夷、百海两族困境根源，皆因四大天王受创所致。今得持国天王遗物断琵琶，又有打神鞭在手，只要集齐其余三位天王遗存，便可尝试唤醒真灵，修复世界本源。”

众长老闻言皆惊。

“这……可是传说中的‘四王归位’之局？”

“据说唯有应劫之人，方能开启此局，难道姜长老您……”

姜闻不置可否，只道：“时不待我。我需立刻前往其他三族，寻找剩余天王遗物。尤其是增长天王的头颅，据传当年被斩下后，落入‘葬首渊’，至今无人敢近。”

“葬首渊？”一名羽民长老变色，“那是堕仙之地边缘的绝境，传闻中有无数迷失的仙魂游荡，稍有不慎便会神识崩溃，永世不得超生！”

“正因其凶险，我才必须前往。”姜闻目光坚定，“若我不去，谁去？若无人唤醒四王，此界终将沦为死域。”

说罢，他转身欲走。

“等等！”汐祭司忽然上前，手中捧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蓝色玉简，“这是我在百海禁地深处发现的古老记录，或许对您有用。上面记载了一条通往葬首渊的秘密路径，乃是当年一位探险者留下的血书拓印。”

姜闻接过玉简，神识一扫，果然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图，标注着数处避无可避的杀阵与幻境。

“多谢。”他郑重点头。

另一边，百夷族长也送来一块黝黑矿石，说是用天王骨髓提炼而成的“神骸铁”，可用于炼制抵御邪气的护具。

“带上吧，姜长老。这一路，怕是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姜闻一一收下，心中微暖。这些部族虽饱经磨难，却仍未失信念。他们愿意相信一个外来者，将希望托付于他。

三日后，姜闻整顿行装，独自踏上前往葬首渊的征途。

穿越茫茫荒原，跨过断裂的星辰废墟，他终于来到那片被称为“亡者叹息之地”的葬首渊。

深渊不见底，灰雾弥漫，无数残破铠甲与断裂兵器漂浮其间，仿佛诉说着远古大战的惨烈。空中回荡着低语声，那是无数未能安息的战魂，在重复着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守住……东门……”

“别让它们进来……”

姜闻以打神鞭开路，断琵琶悬于头顶，奏出一段静心宁神的旋律，屏蔽外界干扰。他沿着玉简所示路线前行，避开数处隐藏的空间裂隙与陷阱，终于在深渊最深处，看到了那一颗悬浮的头颅。

增长天王的头颅。

它双目紧闭，面容刚毅，额头上有第三只竖眼，此刻已被一道漆黑锁链贯穿封印。头颅周围环绕着九层轮回火，熊熊燃烧，却不灭不熄，正是防止邪物侵染的“净业炎”。

然而，靠近之时，姜闻却发现火焰颜色已经开始偏紫，显然是受到了污染。

“不能再拖了。”

他取出神骸铁，配合打神鞭之力，在自身精血浇灌下，铸成一面小型盾牌，挡在身前。随即，一步步踏入净业炎范围。

烈焰灼烧肉身，瞬间将他的皮肤烤裂，鲜血蒸腾。但他咬牙坚持，口中默念《八方不动地藏经》中的护体真言，同时以断琵琶拨动一弦，清音贯耳，稳住神魂。

终于，他来到头颅之前。

伸手触碰锁链的刹那，整座深渊猛然震动！

“谁……胆敢触碰吾封印？”

一道冰冷声音直接响彻识海，带着无尽威压。紧接着，锁链之上浮现出无数扭曲人脸，尖啸着扑向姜闻。

“堕仙残念！”他瞳孔一缩，立刻挥动打神鞭，打出一道神光禁制，将那些残念暂时逼退。

“我不是敌人！”他大声喝道，“我是来解开封印，唤醒你们真正的主人！若再任由堕仙之力侵蚀，你们也将彻底沦为傀儡！”

那些人脸似乎迟疑了一瞬。

“唤醒……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他只是沉睡。”姜闻厉声道，“四大天王不死不灭，只要信还在，魂不散，就能归来！告诉我，是谁布下这封印？又是谁，让堕仙之力入侵此界？”

沉默片刻后，其中一个较为清晰的人脸缓缓开口：“是……叛徒。他曾是我们中最强大的一位，却因追求永生而堕入邪道。他打开了通往堕仙之地的大门，引来外魔，屠戮同袍……最后，他将增长天王的头颅割下，钉于此地，作为献祭之柱……”

“他在哪？”姜闻追问。

“他……藏在……第九重天……伪装成……守门人……”

话音未落，那人脸便化作黑烟消散。

姜闻心头剧震。第九重天？那是传说中接近仙域的地方，也是登仙路最终目的地。而守门人，历来被视为最忠诚的守护者，若真是叛徒伪装，那整个登仙体系恐怕早已被渗透！

但现在，他顾不上那么多。

趁着堕仙残念混乱之际，他迅速掐诀，引动断琵琶与打神鞭合力，冲击锁链封印。随着一声刺耳金属断裂声，黑链崩碎，净业炎瞬间转为纯白，重新净化四周。

增长天王的头颅缓缓睁开双眼，第三只竖眼亦随之开启，射出一道金光，直冲天际。

“吾……听到了呼唤……”

低沉的声音在整个深渊回荡。

姜闻单膝跪地：“前辈，晚辈姜闻，愿助四王归位，重振此界秩序！”

头颅凝视着他，良久，轻轻颔首。

“那么……带上我。让我看看，这个新时代，是否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姜闻起身，郑重将头颅收入神海。与此同时，他感到体内气血翻腾，仿佛有新的力量在觉醒。那是属于四大天王共同赋予的使命印记。

离开葬首渊时，天空裂开一道缝隙，竟有一缕真正的阳光洒落大地。

这是百年来，第一次见到太阳。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前方还有广目天王心脏上的古剑需要拔除，有百蛮故土的黑水需要净化，更有潜伏在第九重天的叛徒等待清算。

但他已不再孤身一人。

在他的神海之中，四道古老意志正在缓缓复苏。

而那座小小的道观，依旧静静矗立在现实世界的角落，香火未断，钟声悠扬，仿佛在等待主人归来，开启真正的通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