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斥候心裡明白,一聲不吭地跟著安心出了趙家的大門。
兩人在門前站定,安心看了一眼正午時候寥無人蹤的胡同,這才低聲道:“夫人問我們為何見死不救?”
斥候一聽,立刻慌張起來,急急地道:“大人您隻讓我跟著,也沒有說讓我怎麽辦,我這不也是按著往日的規矩辦事嗎?誰知道夫人竟然是要保那姓郭的性命……”
安心聽著就笑了起來,道:“你慌什麽慌?我幫你在夫人面前解釋過了。我們夫人可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她不會為這點事責怪你的。”表情十分的放松,看得出來,是真心沒有責怪他。
“那就好,那就好。”斥候抹著額頭的汗珠,喃喃地道,“這次我能跟大人到京都來為總兵大人辦事,斥候營的人不知道有多羨慕。要是因為我把事情給辦砸了,我可怎麽回去和我那些兄弟們交待啊!”
“沒辦砸,沒辦砸。”安心笑吟吟地望著他,一副心情非常好的樣子,“這件事你辦得很好。”他說著,表情微滿足,“你也知道,總兵大人公私分明。我缺少幫手,一般的人又不敢指使,見你在家裡休假,就私下把你給叫了來,雖然事情辦得漂亮,卻不能到總兵大人那裡報功。”他說著,大力拍了拍那斥侯的肩膀,“這次的事,就算是我安心欠你一個人情好了。以後你有什麽事,只要找到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不會推辭的。”
“大人說的哪裡話。”斥候忙道。“我能有今天,多虧總兵大人提攜,要不然,像我這種沒有背景又行事粗鄙的人怎麽會當得了總旗?我做夢都想著怎麽報答總兵大人。這次能來京都,是大人瞧得起我,如果再到總兵大人那裡去說什麽功勞,我豈不成了見利忘義的小人?大人盡管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把它爛到肚子。就是我老婆問起來,我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那我就在這裡多謝兄弟了。”安心說著,朝那斥候行了個禮。
斥候忙還了禮:“大人您這不是折煞我嗎?”
“自家兄弟。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安心跟著趙凌常年在軍營,行事作派也有了幾分軍人的豪爽,聞言不再和那斥候多說,道。“我已經跟夫人說過了,過兩天我們就趕回貴州去。你收拾收拾行李。我們也要啟程了。”
既然可以回去了,那也就是說,這件事辦妥了。
斥候高興地應了一聲,問安心:“大人是留在這裡還是和我一起回去?”
安心幫他們這些從貴州跟過來幫著辦事的人租了個宅子。離這裡不過四、五條街,不是很遠。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安心想了想,道。“夫人聽說閔小姐的貼身媽媽竟然買凶殺人,此時正震驚著。等醒過神來。肯定會問那閔小姐的事。我跟你一起回去碰碰老夏,看他有沒有打聽到什麽?如果夫人問起來,我也好回話。”
安心一聽說事情的經過,就派了老夏去打聽閔老爺的案子,算算時辰,這個時候應該早就回來了。
斥候點頭,和安心不緊不慢地出了史家胡同,朝他們租住的地方走去。
路上,斥候和安心說著話:“……我跟著也大吃一驚。看那媽媽慈眉善目的,誰知道她竟然知道怎麽找人,我看那個閔小姐只怕也不是什麽善茬。難怪她們家出了事,她族裡的人都不幫她,她弟弟不見了,她也懷疑是族裡的人做了手腳,可見這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誰說不是。”安心笑道,心裡卻在想俞敬修,“可見這人還是要與人為善,多做好事。”要不然,就算是九爺想算計俞敬修,也得找到到把柄才是啊!
到了掌燈時分,傅庭筠回過味來,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叫了安心去問話:“……那閔大人是真冤枉還是假冤枉?”
“聽說是三司會審出來的結果,”安心道,“十之*應該不會出錯才是。”
可見這俞敬修看人的確是沒眼光,難怪他狀元及第到今天還沒有闖出個什麽名堂來。
傅庭筠思忖著點了點頭,想到這兩天安心就要啟程了,囑咐了他一些“路上小心”之類的話,然後讓雨微拿了一百兩銀子給他路上用。
安心連忙推辭:“來的時候九爺給過我兩千兩銀票,我花了一千兩,還有一千兩,做盤纏足夠了,夫人不必再給我銀子。”
“這些銀子給你買酒喝。”傅庭筠笑道,“你雖然沒說,可我心裡明白,這麽大的一件事,你事無巨細都打聽得清清楚楚,只怕還請了些人幫忙。你是我們自己家的人,我不和你客氣,可別人是來幫忙的,銀子不多,你幫著買點土儀,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安心不好再推辭,謝過傅庭筠,接了銀子,第三天就啟程回了貴州。
傅庭筠就帶著雨微去了城外的普安寺,請寺裡的主持幫著郭公子做了場法事。
雨微不以為然,道:“夫人的心也太軟了些。”
“不是我心軟,”傅庭筠道,“我這是在幫九爺和安心他們積福。”
雨微不解。
傅庭筠就歎了口氣,道:“安心只怕很高興那郭公子被閔小姐害了。”
“不會吧!”雨微不相信,道,“他怎麽也不敢騙夫人啊!”
“我不是說他騙了我。”傅庭筠頗有些無奈地道,“只是‘奪人妻室’相比‘殺夫奪妻’而言,顯然後者量刑更重。”
雨微聽著不由興奮起來。
若真是如此……她覺得安心可做了件大好事。
“我覺得夫人您這麽說不對,”她為安心辯解道,“安心畢竟是個男人,哪裡知道內宅的那些彎彎曲曲。連我們都沒有想到閔小姐會這麽大的膽子、還有這樣的手段,安心怎麽會想到。事出突然。他們猝不及防,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啊!”傅庭筠笑著搖了搖頭,去了主持大師那裡。
雨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香的時候多給菩薩上了三炷香,跪在那裡暗暗祈禱,求菩薩不要責怪安心,要責怪。就責怪她好了。這才心中稍安。和傅庭筠回了史家胡同。
傅庭筠只等著那邊鬧出笑話來,隨著穎川侯次子和秦飛羽次女訂親,她的心思漸漸放到了呦呦的身上。去三堂姐那裡的時候,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落在春餅的身上。
她這才發現,春餅對呦呦真的是很好。
吃的、喝的讓著呦呦都是小事,那種無條件覺得呦呦做什麽都有道理的偏頗讓傅庭筠微微有些動容。
可孩子還小。現在提這些還早了些。
而且經過這件事,來提親的人恐怕會在心裡掂量又掂量。這樣一來,他們也不必為兒女的親事得罪人了。
傅庭筠因此看春餅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過了立冬,她給春餅做了雙棉鞋。給元宵做了件新衣裳。
元宵得意洋洋地瞥了哥哥一眼,穿著傅庭筠給他做的新衣裳跑去趙家串門。
春餅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三堂姐卻笑得合不攏嘴,攬了長子的肩膀:“你這傻孩子。這鞋襪是人人都能送的嗎?”
春餅不解,可見到母親興高采烈。隱約知道這是九姨母對自己另眼相看,也跟著歡喜起來。
三堂姐就商量三姐夫:“你說,我們要不要給呦呦準備點什麽?打對金鐲子或是到寶慶樓去淘對頭花?”
“這事不急。”三姐夫自然樂見兩家越走越近,笑道,“孩子們也都還小,春餅雖說讀書還成,可隻考中秀才考不中進士也不過是個虛名。好在呦呦一時也不會說親,你別弄巧成拙。”
三堂姐連連點頭,可過年的時候除了紅包,還是賞了呦呦一對南珠的頭花。
傅庭筠覺得禮物太貴重,三堂姐卻摟著呦呦笑道:“不過是些小玩意,你就不要和我客氣了。”又道,“等我們呦呦大些了,三姨母那裡還有更好的東西給呦呦呢!”
孩子們哪裡知道大人們的心思,呦呦笑嘻嘻地拿著珠花去找元宵玩去了。
正好趙凌來了信,說今年春天會回京職述。
一時間,傅庭筠和三堂姐都覺得這個年過得無比的舒心。
夾道街范氏的春節卻過得如坐針氈,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婆婆雖然不喜歡她,卻也顧全大面。自從生了珍姐兒之後,她就再沒有動靜,婆婆做主納進來的吳姨娘、費姨娘形同擺設,該有的體面她全有了,她慢慢也開始擔心起子嗣的事,前前後後買了好幾個聰明伶俐、容貌出眾的丫鬟回來,只求能有個一兒半女的,也好報答婆婆和丈夫對她的厚愛。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丈夫和閔氏竟然藕斷絲連,還有來往!
那閔氏不是死了父親嗎?
她不為父親守孝,卻和俞敬修眉來眼去的……虧俞敬修還在她面前振振有詞, 擺出一副行俠仗義的面孔!
最可惡的卻是費氏。
背著她去看望閔氏,還隔三岔五地幫著閔氏給俞敬修傳話……
想到這些,她氣得臉色鐵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墨篆看著眼神一黯。
自從那次大奶奶為閔氏的事和大爺鬧了一場之後,大爺雖然沒有答應再不理會閔氏的事,但只要是在京都,就卻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早出晚歸,她們都以為大爺不動聲色地向大奶奶服了軟,誰知道大爺卻暗渡陳倉,指使那費氏每隔些日子就去看看那閔氏。
想到這裡,她不由咬牙切齒地問范氏:“大奶奶,要不要把費氏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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