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潤站在院子裡的大樹旁,看著閉著眼盤膝坐在長廊玉階上打坐的禹天澤,默默地歎了口氣。
他們回來正罡仙宗已經三天了,師尊不理他……也三天了。
雖然師尊心軟而且又有他兩件禮物奉上討好,可他師尊的情商是很堪憂沒錯,智商卻顯然沒問題。這種反應,明顯就是窺見了他的心思,特意想明白了他心裡的彎彎繞繞嘛!
師尊眼裡揉不得沙子,一邊很高興他這麼誠懇送了禮物很孝順,一邊覺得他看了師尊笑話很不孝順,糾結著糾結著,就彆扭了。
好吧他事後有反省,下次可不能這麼折騰,這不就玩脫了?為了不挨揍結果被冷暴力,算不算也是自作孽……
牧子潤反省著,動作還是很快地去切好一盤子靈果端過來,奉到了禹天澤的面前:「師尊,弟子去謀了些上好的靈果過來,內中含有十分純淨的火氣,不如師尊嘗一嘗?」
禹天澤表情很冷酷。
他轉了個身,用後腦勺對人。
牧子潤淡定地轉個方向,從另一邊跟禹天澤打照面:「師尊,弟子這回很是爭取一番,才從一位內門弟子手裡奪來的,花費了不少靈石,就看在弟子還有些苦勞的份上,嘗一嘗可好?」
禹天澤頓了頓,又轉了個身,還是只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牧子潤再轉了方向,再同樣「懇求品嚐」。
禹天澤也再轉了個方向。
師徒倆轉來轉去,轉得禹天澤實在不耐煩了,睜開眼一拂袖,回屋去了。
牧子潤依舊很淡定地跟上,這一次他什麼也不說,只露出很黯然的神情,把那盤子靈果放在了小几上,自己輕手輕腳地退下了。
等牧子潤的背影消失,盤膝坐在榻上的禹天澤再度睜眼,看著這盤子火氣蒸騰的靈果,皺起了眉頭。
良久,他哼了一聲,下榻走了過去。
大概一個時辰後,牧子潤回到這房間,那盤子已經空了,但是榻上的他師尊週身氣息鼓蕩,顯然就是在修煉了——完全是一副不讓人打擾的樣子。
牧子潤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又躡手躡腳地把盤子收走了。
這盤靈果就好像打開了一個缺口,之後的每一天,牧子潤都是精心準備了各種靈果菜蔬精肉之類的充滿靈氣的美食,用同樣的方法擺在他師尊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而禹天澤雖然還是不跟牧子潤說話,但每一次都只會留下一個空盤子。
於是牧子潤他,也就不再擔憂了。
鬧脾氣就鬧脾氣吧,肯吃他送的東西,那就是原諒了一半,至於不跟他說話……這種「我不理你不理你就是不理你」的做法,其實也是親近的一種表現不是?
先老實一段時間,反正他也隱約感覺到自己快要結丹了,到時候……師尊總還是會心疼他的。
又過了五天,牧子潤心心唸唸的機會,的確到了。
就在這一天,他感覺到一種朦朧中玄而又玄的氣機,幾乎是立刻來到雷火殿外,借助那靈湖裡的水,開始自己這一次的突破。
在外遊歷三年,他藉著給師尊找煉材的工夫,走過了不少地方,當然見識也就更多了,這樣不僅把基礎夯實,更對很多術法的利用,都有了一定領悟。那麼多時間下來,他不知被外頭那些苦巴巴的散修或者想要殺人奪寶的魔門追殺過多少次,他也並不是每一次都利用師尊給他的雷火彈逃命的。
就算他已經被洗成了單水靈根,短短三年就能結丹,也是萬中無一的資質了——當然,他明白自己的資質水分很大,可水分大有什麼關係?他師尊願意,他就是運氣好,而且,水分什麼的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他能不能把自己的實力提上去。
這麼想著,牧子潤就露出個胸有成竹的笑容,往地面上一坐,手指一掃,周圍就出現了許多小小的陣旗,全都是他一手煉製。
儘管這些比不上他用系統合成的那麼精美,可也是他精心研究後的煉器之作……批量產,不心疼。純屬刷熟練度而已。
很快,天上就滾滾來了一層烏雲,那是小雷劫要到的意思。
修士結丹,金丹的質量好不好,就要看雷劈得多不多了,雷劈得越狠,就說明修士越被上天妒忌,當然潛力更大,突破後實力也更高強。結嬰也是一樣。
牧子潤很沉穩地等待著雷劈,同時,他也沒忘了尋找自家師尊的蹤跡。
果然,哪怕再不想理他,這種時候,他那個總是很暴躁的師尊,還是會壓住所有脾氣,站在雷火殿裡,一瞬不瞬地保護他這個徒弟。
所以,讓他怎麼不敬重這個師尊呢?
禹天澤在那邊,也的確很擔心。
他活了兩輩子,也只給兩個人守過關,不過明鳶資質普通,修為也是被他催灌出來,即使有雷劫,雷劫也不強。他一個雷火屬性的修士站在旁邊,勾勾手指就可以用替代之法把那雷劫扛了——反正他也從來不奢望明鳶有什麼大本事,只是讓他多活幾年罷了。
可是現在不同了。
他看著小崽子長大成了徒弟,徒弟滿肚子心眼變成孽徒,別的不說,資質悟性上就非同小可。而且,運氣也是好得異常。
想想看,從前他到處給明鳶找能洗靈根的靈藥,連根毛都沒找到,而這輩子直接弄到了一大塊靈犀根,供應千人都沒問題。還有他以前經歷艱險才能得到足夠資源,這小子本來就有神秘叨叨的東西就算了,逃命的時候不用動手就能被資源送上門來……若說凡人世界裡,這叫巧合,可在修士中,是真有「氣運」一說的。
禹天澤只看著雷雲積累的程度,就知道雷劫不會和明鳶那時三五道就解決問題,這含量起碼得上了二十,也不知徒弟能不能扛住啊!
——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為了這傢伙的前途,除非雷劫要把他給劈死了,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出手。
什麼生氣什麼冷戰什麼彆扭,在雷劫要劈下來的當口,在禹天澤的內心深處已經碎成了渣渣。
而牧子潤呢,他有了師尊給他掠陣,心裡一點畏懼也沒有。
只見那雷雲堆積到了一定程度,「嘩啦」一聲,就是一道紫色的閃電驟然而下,直直地,就對著他頭頂天靈劈來!
牧子潤不慌不忙,他從袖子裡摸出一枚大印似的東西,往半空裡一拋。與此同時,他手指點向身邊的一面陣旗,就安然而坐。
說時遲那時快,那閃電劈下來的時候,在半路就被一道白光攔截——這是陣旗激發的防護罩。但是畢竟是等級低的產品,白光只阻攔了一下,又泛起一陣漣漪後,就散了開去,這稍微小了一點的閃電,就繼續劈了下來。
與此同時,那大印就跟閃電對上個正著!
這一剎那,只聽得一聲炸響,閃電碎掉了,大印也碎掉了。
第一道雷劫,就這麼平平安安地渡了過去。
禹天澤表情冷酷。
這才第一道而已,哼。
緊接著,第二道閃電也是劈下。
牧子潤看了看那閃電,從袖子裡又摸出一枚大印拋上去,也又激發了一面陣旗。
還是和剛才一樣,陣旗阻攔降低閃電威能,大印跟閃電「同歸於盡」。
不過大印的體積不小,被劈碎的灰渣也掉落下來,牧子潤揮揮袖子,把那些灰渣也掃了個乾淨。
接下來,是第三道、第四道、第……
短短片刻時間,十多道閃電爭先恐後,一道連著一道地往下劃拉。
牧子潤每次都用一樣的手段,每次都順利解決問題。
禹天澤眉頭微鬆。
真是歪門邪道!
這島上的聲勢,正罡仙宗內門的其他弟子,只要是長了眼睛的,都能注意到。即使是更遠的地方,也能感覺有人突破引發的天地氣機變化。
本來麼,內門弟子結丹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了,壓根不會有多少人去注意,可是當他們發現連著十來道甚至二十多道後那雷劫還沒停下來時,就很訝異了。
通常來說,修士結丹時,雷劫在十到二十道之間,就叫做穩定發揮,十道以下那叫混出來的金丹沒有價值,二十道以上,就屬於潛力股。
現在發現了,有些人就心動了。
要是這人正好還沒投靠誰呢?
反正就算自己拉攏不到,也不能讓對手拉攏到。
再說了,要是人家已經投靠了,他們看看熱鬧心裡有個底也好。
有這樣想法的,無疑都是親傳弟子核心弟子預備以及核心弟子之流,要想在內門得到月例以外的資源和更多的話語權,自己的勢力可是必不可少。
尤其是靈湖上其他島嶼離得近的,來得就更早了。
沒多久,在這座島嶼的附近,雷劫的範圍之外,就陸陸續續來了好些看熱鬧的內門弟子。這時候,上頭的雷劫,也已經劈完了二十九道,這第三十道,也是正在往下劈著呢。
就有人吃驚地說出了口:「這個渡劫之人……可不是要渡四九天劫吧?」
還有人滿臉微妙:「這渡劫之法……」
另一人接上:「……耗費當真不少。」
牧子潤仍在慢條斯理地拋大印,祭陣旗,有條不紊,每次都精準得很。
不過每一道雷就毀兩件法寶,雖然是批量產出的,這也算是一擲千金了。
倒是禹天澤,終於滿意了。
他這孽徒雖然欠教訓,總算還是有點像他的。
就比如在禹天澤的當年,他所渡的,也正是結丹時非常罕見的、也是最為強大的四九天劫。
這樣的修士,無一不是同等級裡最為強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