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來,他因外甥女損失了不少錢財,委實不想與這丫頭打交道。
今日突然過來找他,該不會是又想坑他錢了吧?
段少卿想想這段時日青松書局的紅火,暗暗不滿。
一個小姑娘,本該天真無邪,清高無塵,這丫頭也太貪婪了。
辛柚福了福:“今日來找舅舅,是有事相商。”
不等段少卿開口,辛柚就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個舉動令段少卿眼神一冷,明白了外甥女又要給他出難題了。
這次想從他這裡搜刮多少?一千兩,還是兩千兩?
還真是要錢要習慣了。
段少卿盤算著這回要用多少錢把外甥女打發走,辛柚開了口。
“舅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寇家財產的安排。”
“寇家財產?”因為太過意外,段少卿連震怒都忘了,只有茫然。
“對,就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錢財,當年進京時帶到舅舅家的。”
段少卿心頭巨震,怒色不可控制浮現在臉上。
一千兩、兩千兩已經無法滿足這丫頭了,竟然打起那些財產的主意了?
那可是一百萬兩銀!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鋪面田地……
段少卿一臉嚴肅盯著辛柚:“青青,你進京是帶了些財物,那些不是一直由你外祖母替你保管麽?”
辛柚點頭。
“舅舅記得你外祖母說過,等你出閣就會把那些財物交到你手中。”
辛柚再點頭。
段少卿臉色更嚴肅了,語氣中的冷根本掩不住:“那你要與舅舅商量什麽?”
辛柚神色平靜看著段少卿,彎了彎唇:“我已經及笄了,想親自打理自己的財物。”
段少卿臉一沉:“胡鬧!”
辛柚靜靜看著他。
少女鎮定的眉眼與平靜的目光使段少卿嚴肅表情掩蓋下的氣急敗壞無處遁形。
段少卿一瞬間感到了狼狽,強行放軟語氣:“青青,你雖然及笄了,可畢竟還小,那麽多財物如何打理,如何守住,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還是聽你外祖母的,等你出閣再說。”
這丫頭心野了。
還是母親有遠見,就該親上加親讓辰兒娶了她,可恨喬氏目光短淺又貪婪,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見辛柚皺眉,段少卿激將:“難不成你連你外祖母都信不過?”
“舅舅誤會了,我是在想您說的話。”
“什麽話?”
“您說我還小,不會打理財物。舅舅是不是忘了,青松書局生意那麽紅火,近來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青青不是打理得好好的。”
“你——”段少卿想說那是有掌櫃那些人幫忙,可與少女冷淡的目光相碰,把這話咽了下去。
他看出來了,這丫頭是鐵了心要討回財物。
段少卿下意識坐直了身體,語氣轉淡:“青青啊,你既然想現在就打理父母留下的錢財,那就去問問你外祖母的意思。舅舅可沒沾手那些財物,你來找我只能失望了。”
段少卿語氣的變化令辛柚感到好笑。
終於扯掉第一層遮羞布了。
她伸手提起茶壺,親自替段少卿斟了一杯茶。
只剩半杯的茶水被續滿,舒展的茶葉在水中沉浮。
段少卿沒有動作,等著辛柚開口。
“外祖母年紀大了,青青怕直接去討要,外祖母也如舅舅這樣誤會我信不過她,一生氣有個好歹。”
段少卿冷笑:“你既如此心疼你外祖母,就不該這個時候想一些有的沒的。你母親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外祖母唯一的女兒,而你是你母親留下的唯一骨血,難道我們會貪圖你父母留下的家財不成?”
辛柚抬了抬眼皮。
她的眼睛很大,卻不是那種圓圓的大,拉長的眼尾微微翹起,眼皮也薄。這樣一雙眼美是美的,可當冷冷淡淡看人時,就有種令人不敢怠慢的清貴。
段少卿心頭一凜,暗罵見了鬼。
都怪那些嘴碎的說這丫頭長得像昭陽長公主,他剛剛猛地一看,甚至覺得這丫頭更像皇上!
興元帝是開國之君,大夏是他與那些戰功赫赫的武將一起打下來的。不出意外,就算大夏能綿延數百年,興元帝就是大夏所有皇帝的武力值巔峰了。
從普通人一步一個腳印登上天子之位,興元帝或許有諸多不足,但有一點毫無疑問:他在文武百官中的威望相當高。
段少卿腦子裡就沒閃過外甥女與皇帝長得像這種大逆不道的念頭。
他連喝幾口茶,把這嚇人的念頭驅散。
“舅舅不要多心,我沒說你們貪圖我的家財。但我暫時沒有嫁人的打算,又有打理錢財的能力,為何不能現在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呢?”辛柚唇邊譏笑一閃而逝,打量段少卿臉色,“我直接去找外祖母,外祖母可能會誤解,舅舅幫我去說定然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段少卿隻覺可笑:“你的事,舅舅可不好插手。”
他就不信,這丫頭能硬生生從母親那裡要出錢來。
那可不是幾萬兩的事。
辛柚笑了笑:“舅舅不怕人們議論少卿府貪圖我的家財嗎?”
段少卿臉色陡然一沉:“青青,這是你說的話?”
如果之前那些話還能說是長大了,心野了,知道錢財的好處了,現在這話分明是撕破臉。
段少卿壓下怒火,暗暗琢磨辛柚選擇撕破臉有什麽依仗:“前段時間是有些流言蜚語,後來人們看清是誤會,不是都散了。青青你開書局家裡這麽支持,一定要與家裡鬧嗎?”
說起來,幸虧這丫頭非要開書局,讓世人看到了少卿府對她的縱容,再有少卿府暗暗引導言論,才平息了那些傳聞。
“對了,書局。”辛柚仿佛被這話提醒,把帶來的盒子放在二人間的桌幾上,“這是新書稿,舅舅有沒有興趣看一看?”
段少卿眉頭緊鎖盯著淺笑盈盈的少女,伸手打開了盒子。
盒子中靜靜躺著一本沒有封面,也沒有書名的書。
段少卿盯了片刻,把書稿拿出來,一頁一頁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