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千風取來紙筆,立在辛柚身邊。
發現山匪與知縣勾結是突發之事,辛柚與賀清宵還沒來得及商量該如何做,但大當家的不打自招讓她瞬間有了想法。
“我是監督錦麟衛辦案的隨行禦史,對陵縣知縣自稱與虎謀皮為了把山匪一網打盡的說法心存疑惑。你且仔細說說你們怎麽搭上的。”辛柚說著,看賀清宵一眼。
賀清宵皺眉:“賈禦史,鄭知縣第一時間便把山匪情況報於我等知曉,還出示了與山匪來往收受的記錄憑證,我覺得他沒問題。”
大夏兵強馬壯,叛亂是沒有出路的,陵縣知縣鄭明與山匪勾結顯然不是為了自立為王,而是貪財。大當家定然沒少給鄭明好處,這麽說不會有漏洞。
果然大當家一聽冷笑:“你們以為他是什麽好官?還不是一塞銀錢就對我們殺人劫財視而不見了。這是見錦麟衛來了,怕收受賄賂的事情暴露,又擔心沾上與叛將勾結的罪名,才急慌慌裝好人。”
“既如此,你就好好說一說。賈某隨行監察是今上欽點,錦麟衛雖威風,賈某也有自己的堅持。”辛柚微微挺直脊背,露出幾分傲然。
大當家發現這賈禦史與錦麟衛並不對付,想想鄭知縣要踩著他屍骨立功的所為,心中恨得滴血,一股腦說了:“我是伍將軍麾下一名領隊,名叫李強。那時伍將軍身死,我帶著一些人幸運逃脫,來到陵縣……”
大當家憤憤說,眾人靜靜聽,只有六當家神色古怪。
這不對啊,這兩位公子,哦,這兩位大人明明關系極好,且在抓到他們後才聽說大當家的。進入縣城後,兩位大人也沒有與官府打交道,只是在今早才留下兩位手下押送小八去衙門——
六當家眼神閃爍,生出一個猜測:大當家該不會是被這些人騙了吧?
可惜他被塞著嘴巴,說不出來——生出這個念頭後,六當家手不能動,口不能言,於是翻了個白眼。
他為什麽要提醒啊,大當家這些人殺了他的兄弟,奪了他的山寨。真能帶著烏雲寨的兄弟們吃香喝辣也就罷了,結果把錦麟衛招來了。
這是要把他們烏雲寨一鍋端啊,這些掃把星!
大當家說完,辛柚也寫完了,把筆交給平安,對彎著腰充當桌案的千風道一聲辛苦。
“你可識字?”
對辛柚這個問題,大當家冷冷道:“這是自然。”
“那你看一看可有疏漏偏頗。”
大當家看過墨跡未乾的紙張,點點頭:“沒錯。”
“那就簽字畫押吧。”
一聽簽字畫押,大當家一臉警惕,就要拒絕。
辛柚笑笑:“你犯下這些事,不會以為還能逃過吧?是在錦麟衛手中受盡酷刑,還是經賈某上奏由三法司定奪,相信你自有判斷。”
對百官勳貴來說,犯了事經三法司正兒八經審問沒那麽可怕,最多就是掉腦袋,可要是進了錦麟衛就如入煉獄了。
“這供訴也是將來賈某奏報陵縣知縣罪行的憑據。當然,也可能如賀大人判斷,鄭知縣是以身做餌,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我簽!”
面無表情看大當家在供詞上簽字畫押,辛柚心中松口氣,對賀清宵道:“賀大人,借一步說話。”
賀清宵眼裡含著笑:“好。”
留下其他人看守幸存的幾個山匪,辛柚與賀清宵去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賈禦史機智過人,賀某佩服。”
“全仗賀大人配合默契。”
二人相視一笑,轉入正題。
“此次出行我們沒帶多少人手,本來想著先交由當地官府處理,同時急報京中。如今發現山匪是漏網叛將,且與當地知縣勾結,恐怕要另作安排了。”
“賀大人有什麽打算?”
“離陵縣不算太遠有寧山衛駐守,這次出行今上交給我能調動地方各衛的兵符,我打算調寧山衛前來抓捕陵縣知縣,清剿山匪。”
賀清宵的計劃很穩妥,辛柚卻提出一點:“寧山衛那邊有水患,前來支援恐怕要不少時間。我倒有個主意,就用咱們這些人便可……”
聽辛柚說完,賀清宵眼中閃過異彩。
她的計劃很大膽,可行性卻極強。如果不是要護她南下,他也會首選如此做。
“賀大人覺得是否可行?”
迎著她期盼的眼神,賀清宵不覺點頭,待她露出笑容卻有些遲疑:“計劃雖可行,還是有些冒險——”
辛柚收了笑,正色道:“賀大人,我知你的任務是護我安全。可我不是脆弱的瓷器,更不會做脆弱的瓷器。人活在世哪有萬無一失的,喝水還能嗆死人,在有極大把握下因為一絲絲風險而退縮,豈不太無趣了。”
賀清宵看著她嚴肅模樣,默默被說服。
他認識的姑娘一直是這樣的。保護她是他的事,而不是以保護為名讓她做不成自己。
“此次南下接先母靈柩進京,那麽多路,那麽多人,偏偏讓我們遇上了那一隊行商,掌握了官匪勾結的惡行。或許這就是天意,我做這些既是為受匪患困擾的普通百姓,也是為先母積福了。賀大人,你就答應吧。”辛柚明白這個計劃只靠她與兩個近衛辦不成,說到最後語氣軟下來。
早已在心中默默答應的賀清宵心頭一跳,忙點了頭。
辛柚彎唇:“多謝賀大人。”
返回後,賀清宵吩咐下去:“換回錦麟衛服飾,回陵縣。”
隨行錦麟衛的包袱裡都放著自己的侍衛服,是為了與護送先皇后靈柩的隊伍會合後穿的。聽了賀清宵吩咐,眾人很快把侍衛服換上,個個威風凜凜,人雖不多,聲勢卻完全不同了。
大當家這邊算上他在內三個活口,加上六當家一共四人。五花大綁,堵上嘴巴,一名錦麟衛帶上一個做好出發的準備。
辛柚掃一眼被拖到林中的山匪屍體,提議道:“把這些屍首也帶著吧,讓陵縣官民親眼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