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的話,他就會這麽做,省得被家裡長輩知道了,額外挨一份罵。
胡掌櫃年紀大了,站在長輩角度就不這麽想了:“東家做得對。那章公子出身不一般,今日打架又被這麽多人瞧見了——”
劉舟忍不住糾正:“是挨揍。”
那是打架嗎?分明是東家單方面毆打。
胡掌櫃斜他一眼:“只要伸過手就是打架。總之這事早晚傳到他家中長輩耳裡去,到時候他家長輩再去討說法,萬歲爺爺什麽都不了解的話,對東家反而不利。”
“還是掌櫃的想得周到。”劉舟點點頭,對被打成豬頭還不回家告狀的章旭生出一絲輕蔑的同情。
傻小子比起東家差遠了。
辛柚直奔皇宮,守門侍衛認出這張臉直接放行。
興元帝先前發了話,辛柚如昭陽長公主一樣有了能直接進宮的資格。當然能不能見到興元帝,還需要等通傳。
辛柚沒等多久,就被領進去。
“臣見過陛下。”
興元帝因辛柚主動來找他心情正好,一見到人不由皺眉:“阿柚遇到什麽事了?”
辛柚下衙後是脫下綠袍官服換上尋常衣裙去的青松書局,此時可見她的衣衫多有褶皺,發髻也有些亂。
看起來像是與人拉扯過。
辛柚垂眸:“與人打架了。”
興元帝以為聽錯了:“打架?”
辛柚點頭。
“和誰打架?為什麽打架?打贏了嗎?”興元帝一連串問題,既有點生氣,還有點新鮮。
生氣當然不是對辛柚,而是對那個竟然敢打女兒的人。至於新鮮,這確實是興元帝以父親的身份從沒體會過的感受。
六位皇子就算有什麽小心思,也不會直接上手,或許也發生過,但不會鬧到他面前來。三位公主就更不必說了,在他面前說話都細聲細氣的。
阿柚竟然會打架。
新鮮過後,就是得意。
他小的時候天天打架呢,果然這麽多兒女中阿柚是最像他的。
“今日下衙後臣去書局,章旭跑來找我——”
“章旭?是章首輔那個孫兒?”
章首輔是從開國走到現在的老臣了,兒子早亡,就隻留下這麽一個孫子,因而興元帝有印象。
“是他。”
“他為何找你?”
“他與戴澤是好友,固昌伯府出了事,戴澤被發配邊疆,他覺得是臣的出現造成的,所以來找臣算帳。”
“豈有此理!”興元帝一聽就怒了。
這小子是什麽東西啊,顛倒黑白,膽大包天!
辛柚抿了抿唇,顯出幾分委屈:“更過分的是他還遷怒段少卿的侄兒段雲朗,對段雲朗下了黑手……”
聽辛柚講了段雲朗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的事,興元帝不吃驚章旭的跋扈,而是吃驚他的蠢:“章旭承認了?”
這種無憑無據的事,不承認別人一點辦法都沒有。章首輔也是有城府的人,怎麽唯一的孫子這麽傻?
“他親口承認的。”辛柚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冷冷道,“想著他祖父是朝中重臣,臣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可他不但在臣面前毫不掩飾承認打了段二公子,見臣生氣,還譏笑臣是不是與段二公子生出感情來了——”
“混帳!”興元帝一聲厲喝,眼底閃過殺意。
作為一位打江山的開國皇帝,興元帝不覺得年輕人打個架有多嚴重。只要女兒沒吃虧,回頭叫章首輔進宮來點上幾句就過去了,可聽到後面就沒法這麽算了。
一個紈絝子也敢汙蔑他女兒的清白?
哪個當爹的能忍?
“傳章首輔進宮!”
章首輔接到傳召匆匆進了宮:“臣見過陛下。”
身為閣臣,隨時都可能被傳召議事,章首輔本來沒多想,可瞥見興元帝冷漠的表情心中不由一突。
是某地突發了災情叛亂,還是鄧閣老那把火燒到了他身上來?
前者是國事,他沒什麽好怕,要是後者——
不應該,他最近處處低調,也提醒了同派系的人謹言慎行。
“起來吧。”
章首輔起身後,這才發現辛柚也在。
這個發現令他心頭一緊。
挨了廷杖的劉給事中三人如今還在詔獄裡蹲著呢,可見皇上對這個女兒的寵愛。今日進宮要是與辛柚有關,那恐怕有些麻煩。
“章卿知道朕為何傳你進宮麽?”
“臣不知。”
興元帝一拍椅子扶手:“今日令孫尋辛待詔麻煩,言語多有侮辱。辛待詔雖官職低微,也是朝廷命官,代表著朕的臉面。章卿,你這個孫兒該好好管管了。”
章首輔一聽,在心裡就罵起來了:章旭這個混帳東西,除了給他惹禍,就是惹禍!
十分了解孫兒性情的章首輔對興元帝這番話絲毫沒有懷疑。
回去就把那小兔崽子教訓一頓,人家都告到皇上面前來了,真把他這張老臉都丟盡了。
“是臣管教無方,等臣回去定會好好管教他。”章首輔趕緊又跪下了。
興元帝並不滿意:“令孫身為男兒,還是國子監的學生,卻去尋小姑娘的麻煩,委實不像樣子。章卿不如把令孫領回家言傳身教,等懂事了再送去國子監不遲。”
章首輔臉色有些難看。
皇上這話說得好聽,實際上是勒令孫兒退學。
國子監以招收官宦子弟為主,這些出身相當、年齡相當的同窗從小結下深厚感情,將來一旦踏入仕途就是彼此的助力。
堂堂內閣首輔之孫被退學,可以說是顏面掃地。
然而章首輔可沒有違抗聖命的勇氣,忍著心堵謝了恩。
“孫岩,你陪章首輔走一趟國子監,另外派人和孟祭酒說一聲。”
章首輔聞言更堵心了。
孫子被退學已經夠丟臉了,還要宦官旁觀。
“章首輔,請吧。”
孟祭酒這個時候已經在家了,接到宮裡的傳話忙趕回國子監。
“章旭打了辛姑娘,要隨章首輔回家?”聽孫岩道明來意,孟祭酒抑製住驚喜,吩咐人去喊章旭。
早就想開除這紈絝子了,皇上聖明。